“怨我,戰場上情勢變得太快,防備得不周全。”
陸星垂倒是說得輕描淡寫,朝她臉上覷了覷,甚至唇角略勾了一下:“彼時手裡兵刃拋了出去,我又被身前的兩人纏住了,不曾提防身後有人偷襲,刀子從半空中劈下來,情急之下,只得空手去接。”
許是見季櫻驟然張大了眼,他忙又寬慰她:“不用擔心,眼下已是無礙了,你頭先也瞧見的,一切如常——我一個武人,這輩子都免不了要靠手腳吃飯的,若真個有什麼,我眼下必定在京城遍尋名醫,哪裡還有心思跑來榕州?況且,拖著一隻殘手來,豈不白讓人擔心?”
他一個自小家境優渥的人,偏說什麼要靠手腳吃飯,當真讓人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季櫻翻了翻眼皮:“罷了,這戰場上刀劍無眼,我這會子再絮叨什麼,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果真無礙就好,但你這傷,若是陰天下雨的見疼,還是儘早尋個郎中再瞧瞧才好。”
這大門前到底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人閒談這麼一陣,已是來來去去好幾撥人,每每經過,必要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又盯著二人細瞧一番。他兩個便索性都沒再多話,只說好了明日中午在小竹樓見,陸星垂便領著阿偃出門,上馬離了多子巷。
季櫻這廂也同阿妙兩個往回走,一路行一路吩咐:“你這就去找我四叔一趟,跟他打聽一下,之前我肩膀受傷,用來祛疤的傷藥是哪個藥鋪買的,是有現成的藥膏,還是得抓藥另配,若他那裡還有方子,只管討了來,立時讓桑玉拿了出去把藥置辦回來,多買兩罐。”
阿妙先是點頭應了,琢磨了一下抬頭問:“我看陸公子那傷,的確沒傷到筋骨,他一個男人家,且傷處又是在掌心,旁人輕易也瞧不見的,祛疤的藥,好像也不是很需要……”
“哼,輕易瞧不見是不假,我看他那樣子,只怕藏得深,連陸夫人都未必察覺呢,自然他也不會花工夫去找藥來醫治。”
季櫻輕哼了一聲:“但這哪裡是好看不好看的事?他那手是要握刀劍的,那麼老長一條刀疤在掌心,只怕抓著劍柄都嫌硌得慌,必定不趁手。我也沒指望著能將那疤給去了,好歹替他磨平點,別礙事才好。咱們榕州的郎中,固然比不上京城的名醫那般聲名赫赫,卻也查不到哪兒去,只要捨得花錢,配上點子好藥,總是不在話下。”
阿妙瞭然,往她臉上又瞧了瞧,想說什麼,到底沒張口,陪著她回到自家小院兒,便轉頭找季淵去了。
……
翌日,將要午時,季淵同季櫻兩個便一道去了小竹樓。
許千峰哭著喊著要做東,自然早早地就到了,臨窗的桌上已是擺了六樣涼碟和兩罈子酒,見季淵和季櫻上了樓,他那大嗓門便響了起來:“你們也太慢了!”
引得整個二樓的人紛紛側目。
季櫻深覺得他丟人,恨不得拿袖子將自個兒的臉擋起來,溜著邊兒走到桌旁,立時就縮排了靠窗的裡側坐好,支起胳膊來擋住了半邊臉。
“小櫻兒你幹嘛?”
許千峰被她這舉動弄得很是不快,垮下臉來:“怎麼著嫌我給你丟臉啊?你現在是愈發不把你許二叔放在眼裡了!”
“瞧您說的,許二叔怎能放在眼裡?那是要擺在心裡來尊重的。”
季櫻很沒誠意地敷衍他,挪開目光看向斜對面的陸星垂:“我這有點子東西,等會兒你帶回去。”
“什麼東西,有我的份嗎?”
許千峰立時轉了臉色笑嘻嘻問,實則卻壓根兒沒在意,也沒等季櫻回答,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嘁,算了,我何必自討這沒趣兒?哎說正經的,方才過來時,你們猜我們碰上誰了?我說,你家大爺怎麼現下還逛起賭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