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兒你來得正好,我要告狀!”
孩子氣又任性的樣子,卻連一句“你幫我勸勸他”都沒提。
可這情緒,總得有個排遣的渠道才行。
想了想,季櫻便伸過手去,捏住了陸夫人的手:“您要是心裡不舒坦,便同我說說吧。”
陸夫人唇角的笑容滯了滯,垂下頭去,將季櫻的手拉過去擱在自己的膝蓋上拍了拍:“……可有什麼好說的呢?當父親的是職責在身,又心繫於此,於情於理都非去不可;當兒子的呢……嗬,自小便立了志向,這許多年所學所練,也都是為了這個,我怎麼能攔?”
她將季櫻的手攥緊了兩分:“你可知星垂上一次回來是何情形?那樣高高大大的一個人,是叫人從北邊抬回來的,大半個月的路程,直至入了京城,仍舊無法自個兒站著踏進家門。那滿身的傷……足足養了小半年哪……”
陸夫人說到這裡眼中又有了盈盈水光:“那些個傷,我瞧在眼裡真是心疼得不行,可好在他人在我身邊,我花盡了心思請郎中替他醫治,想盡了辦法給他滋補調養,好容易傷好了,人照舊活蹦亂跳,身上雖留了疤,幸虧他不是個姑娘,也不打緊。之後他便躲去了榕州,我自然捨不得,但至少他在榕州是安全的,我心裡也穩當。可……算算日子,離他上回傷重,才不過一年,他就又要去了,我這心裡……”
說到這裡,輕輕嘆了口氣,拾起帕子來揩眼角。
季櫻默了默,盛了半碗湯擱在她面前,遲疑了一下,道:“從榕州回來的路上,我們便已知道陸大將軍又要去北邊開戰了,可那時,我看陸星垂他神色如常,並沒有要同去的意思,甚而昨日他來找我也沒提這事,怎麼突然……”
“昨夜來了急報,北邊戰事吃緊,已是連敗了三場,朝中赫赫有名的李、遲二位將軍,皆折在了戰場上。”
陸夫人眉心緊鎖:“眼下雖未到無人可用的地步,但情勢已稱得上緊急。星垂他……身手好,無論近身作戰還是馬上制敵乃至兵法操演,皆是同齡人中的翹楚——我這麼說,是不是太自誇了?”
她居然還笑得出:“此番他去,一則的確能派上些用場,二則,也可護在他父親身側。但我就怕那些蠻子太過兇悍,不單護不住他爹,反而……”
反而什麼,她卻不敢說,扯出個苦澀的笑容,端起湯碗來喝了一口。
“哈哈哈!”
對面三個男人這當口酒已是喝得上了頭,鬧騰得最厲害的季溶實則酒量最差,不過三五碗,臉就紅透了,說話舌頭也不利索了,將陸霆一摟,在他耳邊扯著喉嚨嚷,說的啥,誰也聽不清。
陸大將軍叫季溶鬧得耳朵疼,卻並未躲,笑嘻嘻與他勾肩搭背,另一手端起酒罈子就往碗裡倒,老半天斟不滿一碗,倒潑得滿桌都是。
唯獨陸星垂,似是嫌那燒刀子太烈,喝了兩碗便不肯碰了,把碗推去一邊,人卻沉默得很。
季櫻想了想,便偏過頭去看了陸夫人一眼。
“去吧。”
陸夫人瞭然,微微笑了一下:“你喜歡的魚片湯還沒上,我讓他們等會兒熱了再給你喝。”
季櫻點了點頭,起身來走到陸星垂身邊,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戳。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