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輪到季櫻有些意外了,偏過臉去看看她,又瞧瞧站在門外的人,果真從他二人臉上看出幾分相似來。
溫恆雲信步進了鋪子,衝季櫻點了點頭,溫和一笑:“你說要獨個兒逛逛,這一逛就不見了人影,偏巧季二爺也要尋女兒,便與他一道過來了。”
季溶點頭稱是,便拿眼睛瞟瞟季櫻,壓低喉嚨:“我一錯眼的工夫,你就在這兒淘氣上了?”
話說得雖好似是責備,語氣卻聽不出半點不高興,甚而彷彿還有些自豪。
“誰淘了?”
季櫻朝她爹彎了彎嘴角:“辦正事兒呢,您別添亂。”
“嘿,嫌你爹添亂?小破丫頭,你也不打量打量今兒是誰帶你來的!”
季溶被她沒大沒小地說了一句,好像還挺高興,下巴點點那櫃檯之上的澡豆:“這什麼個情況,在外頭光聽見你說要買一丸澡豆了。”
季櫻便扭頭看了眼正與溫恆雲解釋的姑娘:“我也是順著腳逛進來的,迎面就聽見這位小哥說,這澡豆要二兩銀子一匣,驚得我閉不上嘴,便站在旁邊聽了聽。澡豆麼,的確是好東西,裡頭用了好些貴价物,賣二兩銀其實不算漫天叫價,只是他這貨,委實有些陳了,故此我才想買一丸來,證明我所言非虛。”
自打平安湯中選主辦今年的薰沐節,季溶便成日在此地出入,一條街上的商戶早將他看得熟了,自然曉得他身份。小夥計不敢惹他,人已是蔫兒了大半,再看看溫恆雲,曉得更是開罪不起,另一半也軟了,手扶著檯面,兀自爭辯:“不是……澡豆這東西,原就不分新的陳的呀,這不都一樣使嗎?又不是茶葉大米,隔了年便進嘴不得,您看這……”
“你家做著這買賣,你怎地說外行話?”
季溶斜眼瞅瞅那小夥計,嗬了一聲:“誰跟你說不分新的陳的?”
那邊廂,溫恆雲從他妹子口中也得知了事情原委,轉臉過來,也望向櫃檯後的夥計:“既你方才講明瞭可以單賣,為何這位姑娘要買一丸,你又不肯?”
說著便去掏錢袋,往檯面上一擱:“便賣一丸與我,我亦想知,這新陳澡豆,究竟有何區別。”
話畢,朝季櫻這邊投來一瞥。
“不必溫大人破費,既是我的主意,這錢自然該我出。”
季櫻對他笑笑,指指擱在手邊的兩串錢,看向小夥計:“喏,你收好,煩你再替我取一碗水來。”
一個“大人”,一個“爺”,無論哪個都不能擰著來,小夥計左右無法,只得跺跺腳,回身去取水。
季櫻這頭已是將那丸澡豆重又拈了起來,兩指輕輕一捏。
卻見那澡豆並未立刻碎成末子,反而表面上起了一片裂紋。
“澡豆這東西,原也不是剛做好的便最合用,搓製成丸之後,須得晾上十天半個月才能用來沐浴,半年之內使用最好,若是時間長了便會發幹,放得越久,幹得越厲害。”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從小夥計那裡水碗,將那澡豆丟了進去:“因為放置的時間太長,澡豆受潮之後又返幹,如此往復幾回,裡面的末子便會結成大大小小的團,不易溶於水。”
將水碗給季溶、溫恆雲、溫姑娘和那小夥計一一看過,她便挑了點結團的末子起來捻了捻:“這樣好的用料,若是新制成的澡豆,輕易便會出沫,可我這般搓揉,泡沫始終很少,可見它用來沐浴,無論清潔還是護養,效果都大打折扣。”
說到這裡,她從阿妙手裡接過帕子擦了擦手,抬眼看向那小夥計:“你這澡豆,放了恐怕有兩年以上了吧?因為價高不好賣,今日瞧見這位姑娘打扮得體面,便拿出來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