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櫻便朝對面那間客房看了一眼。
陸星垂是什麼樣的性子?在軍中呆過的人,一向最守時,那彷彿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天塌下來都要遵從。她季櫻是個天生貪睡的,他可不似她那般一倒下去便醒不來啊,昨夜也不過遲了多半個時辰而已,何至於這會子還未起身?
莫不是怕她尷尬,索性特意起得比她還遲?
小夥兒還怪細心的……
季櫻抿了一下唇角,挽著陸夫人的胳膊下樓:“夫人從京城來時,夜裡便宿在車中?”
“總免不得有那麼兩三日的。”
陸夫人點了點頭:“從京城出來那兩天倒好說,所過之處,客棧驛館都不缺,甭管條件好不好,至少是個安安生生睡覺的地方。再往前走,便淨是農田村落了。咱們這一趟只走陸路,經過那些個小村子,要想睡個好覺,便只能去別人家裡借宿。我是不慣睡人家的床,豈不只好在車上待著?要不你打量著,我為何要特意置辦那麼條舒服的毯子給你?”
這話倒是不錯的。季櫻還記得,陸星垂在寫給她的信中便曾提到過,途徑月洞城時,他正是借住在農戶家裡。他一個大男人,又是打戰場回來的,自然不會太講究這些,陸夫人卻是過了幾十年錦衣玉食的生活,讓她去農戶家裡住著,的確有些難為人。
“去,叫咱們家那貪睡的公子起來,該啟程啦!”
陸夫人回頭吩咐小丫頭,扯著季櫻就往大堂裡的桌邊一坐:“不必等他,你踏踏實實地坐下吃飯,嗯?”
接下來兩日,如陸夫人所言,晚上確實都在客棧歇息。只是越往後走,這客棧的條件便越發差,到得第四晚,乾脆只能在一個小小的腳店裡落腳。
這樣的環境,陸夫人固然不喜,季櫻倒還挺適應。走得越遠,就覺得越自由,也不在乎吃得好不好,能不能睡踏實,每到一個歇腳處,總免不得要出去逛逛,有用的東西是一樣沒買,當地的特色吃食可嚐了不少,許是因為極放鬆的緣故,冷颼颼的大冬天,她人卻瞧著一日比一日氣色好。
到得第五日,傍晚時,一行人終於到了存在於陸星垂口中和筆下的月洞城。
名字叫得響亮,彷彿仙界一般的所在,實際上,卻僅是一個人煙稀少的小村莊。正像陸星垂形容的那樣,此處連地貌都同榕州城是兩樣的,處處皆是黃土,每走兩步,便遇上大大小小的土包,倘若運道不好,遇上大風天,在外頭走上一個時辰,身上怕是就能抖摟出二斤沙來。
這麼個地界兒,擱在平常,莫說是陸夫人,就連季櫻也是要敬而遠之的,然而因為陸星垂在信裡曾提過此地的烤食別有一番風味,她對此便也多了兩分期待。傍晚下車時,陸夫人磨磨蹭蹭了好半晌,季櫻卻挺痛快,樂樂呵呵地蹦下去,迎面瞧見個熟人。
居然是阿修。
前些日子這傢伙受命送嘉寧公主回京,這才沒過多久呢,怎地又迎來了這裡?
“嘿嘿,季三小姐,咱們又見面了。”
阿修歡歡喜喜同季櫻打招呼:“你們怎地這樣慢,我都等了兩三天了!”
說罷也不等季櫻回答,笑嘻嘻跟向陸星垂行了個禮,便一溜煙地跑到陸夫人車邊。
“這車上多難受,夜裡您能睡得著哇?旁的不說,就算您那毯子再暖和,架不住這車透風不是?嗐,要我說啊,您只管踏踏實實地下車便罷,那廂裡我都給您張羅好啦!雖是農戶家,卻半點不馬虎的,您不跟我去瞧瞧?”
這是……專程跑到月洞城來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