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回京的路,陸星垂走得也算熟了,獨個兒來往時跑得飛快,今次帶著女眷,便不得不將車速放慢,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官道又還算平坦,便很是催人昏昏欲睡。
季櫻素來就是個愛睡覺的人,平日在家無事,就好意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天因要出遠門,起床格外早,馬車上沒坐一會兒便犯困,索性將那綿軟的毯子一扯,把自個兒從頭蓋到腳,合上眼便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已是正午時分,馬車隊早停下來歇息了。
車依舊停在官道上,外頭卻是一片嘈嚷,她有點迷迷瞪瞪地掀開毯子,揉揉眼,就見阿妙仍舊正襟危坐在旁側,同方才她睡著之前相比,彷彿連動都沒動過一下。
季櫻正打算問她這麼坐著不累嗎?下一刻,車簾卻被人從外頭掀開了。
“哎喲,可算是醒了!”
陸夫人笑呵呵地探了個頭進來:“你這孩子,怎地恁樣能睡?我都來瞧你好幾回了!”
季櫻一凜,忙爬起來坐正,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臉頰:“啊……實在對不住,讓您操心了。我……”
“不妨事不妨事,同我這般見外做什麼?快過來。”
陸夫人笑容滿面,伸隻手過來就拉她:“我這人你還不曉得?一向最是憊懶,咱們怎麼舒服自在怎麼來,出門在外,難不成還諸多講究?那多累得慌呀!只是這都中午了,不吃點東西,我怕你餓,過會子該頭昏了。若是還困,乖乖多用些飯食再睡就是了,若已睡足了,下午便去我車上,陪我說說話如何?”
說著便徑自扯著她下了車,揹著人替她理了理袖口衣襟,這才牽著她往前去,又衝著阿妙招招手:“你也來呀!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你姑娘睡著,你便也不肯來吃東西,非得守著她,怎麼,是怕你姑娘叫人靜悄悄地給偷走了?”
笑呵呵領著主僕兩個去前頭車上吃飯。
飯菜是許家人一早起來做的,特地選了那種涼著吃也不緊要的菜色,卻也只能吃這麼一頓,放久了便不新鮮。季櫻被陸夫人跟喂小狗兒似的,狠狠多塞了小半碗飯下去,又吃了盞熱茶,陪著說了一會子話,再回到自個兒的車上,同阿妙閒話兩句,再看看隨身帶著的話本子,也就將一下午打發了,到得傍晚,馬車隊進了個小鎮,在鎮口的客棧安頓了下來。
此地離榕州還不算遠,沾著榕州富庶的光,雖只是個鎮,卻也稱得上繁盛熱鬧。客棧臨著官道,接待的多是些南來北往的行商,地方不大,條件倒不差,季櫻同阿妙兩個住了一間,房中乾乾淨淨的,各樣物件兒也都還算齊全。
陸夫人性子像個小姑娘,卻到底不算年輕了,路上顛簸一天,人便覺得乏,用過晚飯之後早早回了房,沒一會兒工夫,連等也熄了。
外頭街市還亮堂得很呢,雖說早已入了冬,那些個外地來的人卻是半點不怕冷一般,三五成群地在外頭閒逛,帶得本地人們也都習慣了,小攤販們大晚上也不急著回家,天都黑盡了,仍舊在路邊敞著喉嚨吆喝,生意嘛,能多賺些總是好事,可不是?
季櫻住的那間房窗下就臨街,這辰光,必然是無法入睡的。路上跑了一天,眼下阿妙已是困得睜不開眼了,季櫻也就沒吵她,自個兒開了門,才邁出來一步,抬頭就見陸星垂也正從他的屋裡出來。
“怎麼,你也要溜出去?”
季櫻便衝他歪頭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