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櫻點點頭,因為剛哭過,嗓子稍稍帶了一絲啞:“我在村裡住了兩年,最是清楚沒有親人在身邊,是如何的孤苦無依。尤其是受傷的時候,那次……我真以為自己要死了,剛醒來的時候,瞧見自己一袖子的血,肩膀和胳臂痛得鑽心……想來,二哥哥現下也不會好過的,我……”
“咣啷!”
季老太太忽地發了怒,抬胳膊將手邊的茶盞掃下了桌。
季櫻立時噤聲,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就你的兒子金貴,這丫頭就活該在村裡苦熬兩年?送去蔡家的時候,她才剛滿十三,真要論起來,尚能說一句年紀小不懂事,你兒子呢?你兒子已是當爹的人了!怎麼,這樣的苦她吃得,你兒子便吃不得?”
季老太太一火起來嗓門就大,衝著季大夫人一力嚷嚷:“我今兒說句公道話,兩年前櫻兒就算再糊塗,起碼沒想著要害誰,你那二小子,卻是一門心思地要陷害自己的堂妹!罰他去莊子上兩年算輕了,如今不過是折了腿,你便百般琢磨著要接他回家,怎麼著,回到家,他立馬能跑能跳?”
季大夫人給罵愣了,站在原地好半晌,方才悽悽涼涼地開口:“母親斥責,兒媳不敢為自己辯白。只是……說到底,我也不過是揣著顆為孃的心,如何能不擔憂?母親說得有理,櫻兒在鄉下受了兩年苦,應之也是該當的,兒媳知道錯了,不敢再說要接他回家的話,可……能否讓我去瞧瞧他?”
倒改得挺快,立馬退而求其次。
“瞧什麼瞧,你問問三丫頭,她在蔡家的兩年,可有人去看過她哪怕一眼?”
季老太太冷哼一聲:“怎地偏生你兒子,變著法兒地要我區別對待?平日裡你倒也是一副慈善大伯孃的模樣,今日我瞧著,實則在你心中,只有你兒子是寶,旁的孩子都是草!”
這話落下,別人倒還猶可,唯有季守之,驀地抬頭往他娘那邊看了一眼。
也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跟他二弟相比,他好像也是根草……
“原我倒真打算讓你領著二小子媳婦去瞧瞧他,這會子一琢磨,還真是不能開這個頭。”
季老太太歇了口氣,語氣放緩了點:“你也不必憂心,家裡的孩子受了傷,我自不會置之不理。已是讓人回城裡請郎中帶去莊子上了,也交代了莊裡的人仔細照顧著,滋補的藥、食,更不會虧了他,這一層你只放心。但是!”
說到這兒,她聲量又略略提高:“這次是因何與人起了齟齬,我亦會命人細細查來,若曉得是他的錯,我定不輕饒!”
老太太發了話,這事兒便是有了結果,季大夫人情知自己是說什麼也沒用了,只得垂淚道“多謝母親想得周到”,柔柔弱弱地退了下去。
季老太太這邊廂便又來看季櫻,嘆了口氣:“自個兒沒娘,爹也不在身邊,還替旁人說情哩!二丫頭,快帶你妹妹去吃飯,把她眼淚擦擦,叫許家人瞧見了可不好。”
這可是句真話。虧得許家人都避開了,沒在這偏廳裡,否則季櫻這戲,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做。
季蘿乖乖地應了,拖著季櫻從廳裡出來,倒也沒慌著去吃午飯,先替她抹抹臉,然後討好地衝她一笑:“嘿嘿,適才捏疼了吧?”
“呵呵。”
季櫻衝她咧咧嘴:“要不二姐姐試試?”
說著便要動手。
“別別別!”
季蘿躲閃不迭:“等下吃過飯,我同你一起回竹排屋,叫我瞧瞧給捏成什麼樣了——三妹妹,其實我這會子也有點後悔了,今兒鬧這麼一出,我不攔著,還暗地裡幫你,只怕大伯孃,又要把錯處都怪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