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葛長盛簡短地對此表示了肯定。
和他說話費勁,季櫻也是不想再花太多工夫在上頭,看他一眼:“當初,你妹妹離了我那兒,回去就沒有說什麼嗎?”
“她就是難過來著。原本您家的管事還打發人來告訴,說是如果不願去莊子上,離了季家也使得,只要不回榕州城,去哪兒您家裡不管,缺路費的,您家也可支應。”
葛長盛像個青蛙,戳一下動一下,卻至少還算是知無不言:“是我妹妹說,留在您家的莊子上,保不齊往後還能與您見上一面,若是離了榕州城,只怕這輩子都不得見了,這才……”
“我曉得了。”
季櫻略略頷首,知道從他這兒怕是再問不出什麼,也就不再耽擱,丟下一句“下次你若是要去探望父母妹妹,預先讓人帶個信兒給我,我有些東西想捎給你妹妹”,便同他告別,轉身帶著阿妙去了。
……
從棗花街裡出來,季櫻少不得有些沮喪。
她如今孤零零地一個人在季家,頭上頂著個季三小姐的名兒,那“當初犯的錯”,便是個定了時的炮仗,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炸開來。
若是旁的事,或許她還能憑著對方的說法,含含糊糊地給個反應,但這事兒怎麼行?總不能說,我被磕壞了頭,全忘了吧?
她的傷可不在頭上啊!
現下季家的人,有些對她冷漠疏離,有些對她還算迴護,但她心裡很清楚,若真個有那麼一天,事情被揭了開來,這些人必定會站在一起,合力將她碾成腳下的泥。
來季家非她所願,可既然來了,又怎能不為自己打算?
事情尚未到迫在眉睫的程度,然而季櫻心下始終隱隱地不安,一路上腦子裡淨琢磨了,幾乎是無意識地隨著阿妙穿街過巷,一路來到河邊。
過了橋,就是長青街了。
時近晌午,四下裡愈發熱鬧起來,河邊和橋上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好些人,探頭探腦地爭著往河面上瞧,時不時地發出大笑和議論聲。
季櫻這會子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眼觀鼻鼻觀心地只管走,快上橋時,驀地被身畔的阿妙拍了一下。
“姑娘,有船哎。”
語氣平淡毫無情緒,季櫻一抬頭,正對上她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這位朋友,你這話是在叫我看熱鬧,對吧?那你能不能稍微歡實點,說得生動活潑一些?你這語氣,跟“姑娘,地獄到了”有什麼區別?
季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倒也依言轉過臉去,果見河面上一條裝飾華麗的畫舫正朝河岸邊駛來。
離得遠,看不太清那畫舫之上是何情形,只隱約瞧見一個曼妙身影於甲板上起舞,身上輕紗在碧水之上豔麗得耀目。
河邊和橋上的人們顯然也都是在看船上人,有拍掌的,有叫好的,隱隱約約,季櫻還疑心自個兒聽到了吸溜口水的聲音。人太多,總免不了你踩著我,我撞著你,原本都高高興興的,突然罵罵咧咧推搡起來。
周圍頓時亂了,也不知怎的,冷不丁“咕咚”一聲,下一刻,便是一個撕心裂肺的女人驚叫聲。
“有孩子掉水裡了,有孩子掉水裡了!”
人群霎時炸了開來,季櫻連忙往後退了退,人叢縫隙中,瞧見立在河邊的一個年輕婦人顯是慌了神,扯著嗓子不住嘶喊,身子搖搖欲墜,像是撐不住,也要跌落河中。
正在這時,橋上一抹藍灰色的影子掠了下來,只三兩下,輕易將紛亂的人群撥開,一手揪住那婦人的後襟將她拉至安全處,隨後,縱身輕躍,刺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