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風似剪刀,二月萬物尚未復甦。落凡在番家的花園裡察視那些似枯枝似的花樹。她伸手撫上花樹的枝幹,感覺源源不斷的生命力正向外發,滿意地笑了。她一棵棵撫過後,站起來看著這花園微笑著自言自語:“這個花匠雖不幹了,這些卻沒受影響。二月是大壯卦,陽氣已升出地表。待到驚蟄春雷一鳴時,萬物復甦就能用眼看到這個花園的勃勃生機了。”
“你懂的得還真多。”落凡正看得入神,聽到聲音嚇一跳,回頭一看竟是若非。落凡定定神,沒好氣地說:“你別突然冒出來嚇人好不?”
“你接下管這個花園的事後好像無所作為?”若非皺皺眉接著說:“但剛剛看你又好像很用心”
“你懂什麼?這花園本來就很好。不需多加管理”落凡指指花園南邊的籬笆下說“我打算在那種下一排菊花。”
“為什麼特意種下菊花?”若非很不解
“因為‘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呀”落凡其實是想種菊花來釀菊花酒,馮道喜酒,菊花酒應不錯。落凡到這不覺笑彎了眼。
若非指指高高的院牆,感覺無語極了“你覺得在這採菊,真的能看到南山嗎?能看到的只有高高的圍牆吧?”
落凡白了他一眼道:“你以為當年陶淵明抬頭就能見到南山嗎?未必!見到的是心中的南山,以心見道爾。你……”落凡抬手指著若非,然後擺擺手說:“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若非低不可聞地哼了一聲,一臉嫌棄:“我還真不想知道呢!”
落凡想起自己是有事需要他幫忙,討好地看著他道:“你是當將軍的料,不用懂。你知道哪裡可以討到菊花的根芽嗎?”
“你可以去跟花農買呀!”
“要錢買呀……”落凡最缺的就是錢了。她的道行又不像馮道那麼高,變出錢來用會折了修行的。
若非看到她糾結的臉不禁覺得好笑,就想逗她一下:“過年你不是拿了很多紅包嗎?拿一小部分出來就夠買了。”
落凡眼晴一亮,拍手道:“對哦!我怎麼把這個忘了呢?”話未落就急著往《草軒》跑。
若非忙伸手拉住她道:“你還真打算拿紅包錢去買呀?你去跟番老夫人提一下,她會出錢買的啦!”
落凡思索一下,擺擺手道:“算了吧!還是我自己掏錢買好”落凡是覺得自己種菊花為的是自己的私心,叫外婆掏錢不合適。
若非甚是不解,問道:“為什麼要自己掏錢買?”
“因為是我自己想種的呀!當然得我自己掏錢了”
“即然這樣,我幫你找找,看誰家有,我幫你討點。”若非不太了懂落凡的想法。不管懂與不懂,若非只想順著她的意思去做。
“還是算了吧!我自己掏錢去買才有意思。”想到是為馮道做的,只想靠自己的能力去做,不想假他人之手。
“一開始不是打算著讓我幫忙的嗎?為什麼又不用我幫忙了?”
“就是想自己完成呀!你不用管我了。忙你自己的去吧!”
“你這個人還真善變!開始才說要我幫,現在又變了!該不是會是在與我生氣吧?”若非覺得抓不住落凡的心思有點急。
落凡瞪了他一眼道:“我沒事生你氣幹嘛?”
“我剛剛說叫你拿紅包去買是逗你的,你別當真啊!”若非低頭看著落凡,無力地抓抓頭。
落凡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覺得拿紅包去買是最好的方法,你別操心了,我去想辦法了!”落凡擺手走開,沒再理若非。
三月,花園裡的梨花桃花爭相綻放,番家的人都賞花去了。落凡跟著人群卻沒賞花的心,她正煩惱著尋找菊花根芽的事。但她到這後就是沒出過門,正所謂人生地不熟呀。但又不想找人幫忙,所以無從找起。
落凡倚在一棵桃樹下仰望著天空,看著天邊行雲,思念的滋味不期而至:馮道已經兩個月不曾見過了,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一陣風吹過,幾片落花隨風起舞。落凡伸手接住一片落紅握在手裡,輕輕喃喃道:“一片飛花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
“表姐是在惜春還是在思春?擔心美人遲暮嗎?”這修宜最近沒事總喜歡找落凡麻煩。
落凡看著修宜,無奈地道:“我若思春,我若擔心美人遲暮,定會念‘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修宜撫嘴笑道:“聽聽!表姐這是思嫁了!”一行賞桃花的人也聽到也跟著笑了起來。
落凡站在那覺得臉上紅透了,無語地瞪著修宜。這時若非過來跟修宜道:“二丫只是在煩惱春天要過去了,她還沒找到要種籬笆牆下的花苗。”
落凡收起害羞,看著修宜壞笑道:“表妹這段時間老是不具傷害性地找我麻煩,莫不是見表姐我英明神武,對我動心了?”
修宜跺跺腳,正打算回嘴。番老夫人笑喝住道:“多大的人了,兩個人盡在鬧笑話。”說完轉眼看著落凡,伸手慈祥地撫過落凡的髮絲:“你娘最應該很恨讀書人的啊!沒想到她會讓你念書。”
落凡呆呆地回道:“我娘是討厭人唸書,她常說‘書讀多了的都是廢材’。”
番老夫人嘆了口氣,渾濁的眼裡瀰漫著深深的哀傷:“她還是恨我們的啊!”
落凡不知所措地扶著番老夫人:“外婆……我娘她……為什麼會這樣?”
番老夫人拍拍落凡的手,沉默很久才道:“當年我們為了報恩把你娘嫁給了你爹!又因為你爹是不懂禮的事跟你娘鬧翻了。娘從小就不喜歡讀書,不懂書教人以禮,人無禮何以處事。”
落凡低頭想到,儒家教人以禮本是善的教化,然而發展到枝末時就出現了食古不化的老頑固,用禮把人約束在牢籠裡。然而在某些人眼裡的那一套禮,未必就是孔門的原義。有時候聽多了真的恨不得學許由去洗洗耳,所以儒家思想只合看先秦之前的。落凡低聲回道:“禮這事有時候也是約束,我娘在那村落自由自在地當個兇婆娘也不錯。”
番老夫人奇怪地看了落凡一眼道:“我都活到這把歲數了,還有什麼看不透的?”
落凡低下了頭,在心裡回到:“未必!”有的東西儘管是不正確的,但人們用久了就習慣了,習慣了它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是正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