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全力追妻六） 給我生個孩子……
覃窈在庭院的兩棵桂花樹下徘徊。
暮色一層層壓下來, 天幕茫茫，讓人的心緒，也跟著空茫起來。
覃窈嘆息。雖已明白最壞的結果不會發生, 但隨著靠近蜀州這個是非之地，她仍是難免生了忐忑、茫然。她想, 她當真能夠做到, 讓身邊的二十餘人, 直面她的狼狽、卑微, 聽她聽過的那些汙言碎語麼？
她不確定。
她知道容凜已在盡力幫她, 但這是她自己的心結, 唯有她自己才能走出最重要的一步。
但她覺得，始終欠缺了些什麼。
欠缺什麼呢？
許是她出神太久, 侯在一旁的福安忽然微微一笑，出了聲，“娘娘，您知道奴才，跟了陛下多久麼？”
覃窈被喚回了神思。她轉頭看向福安，只見黃昏朦朧的光線裡, 他的神情更顯慈祥。
記得他一直待自己很好，覃窈眼神柔和, “還請公公明示。”
福安感慨地一笑, “若是太子府沒有出示, 奴才服侍陛下，當足夠十八年了。”
覃窈看向他的眼神, 更尊敬了些，“您是陛下倚重的左臂右膀。”
“奴才愧不敢當。只是年紀漸漸大了，便有些嘮叨, 想和娘娘說些從前的事。”
晚風輕拂，和福安的嗓音一樣輕柔，讓人心情放鬆。覃窈道，“您說，我仔細聽著。”
福安道，“那一年太子被肅王誣陷謀反，滿門抄斬。奴才不過十八，僥幸未死，被沒入掖庭……當時那個環境，奴才做著最低賤、最辛苦的活，人人都可以欺上一頭。他們辱罵奴才是亂臣賊子的狗，三天兩頭打一頓，讓奴才吃餿飯、髒饅頭，跪在地上爬，將奴才踩在爛泥裡、摁在泔水中，甚至叫囂著，讓奴才隨太子去死……”
覃窈驚怔，沒想到福安居然有如此悽慘、屈辱的過去，更沒想到，如今身居高位的他，居然能將這樣悽慘、屈辱的過去，在大庭廣眾講出來。
覃窈看向蘭芳，更遠一些的幾個侍衛，二樓走廊中的韓青，不甚確定他們是否都聽見了。又看回福安，卻只見他一臉雲淡風輕。
福安笑道，“奴才偏不去死。奴才撐著一口氣，想著只要活著，總能見到流落的小殿下，服侍他東山再起。娘娘您看，奴才等到了。”
覃窈眼眶發澀，“您……實在令人敬佩。”
福安笑了笑，當作承了她這句誇贊，又道，“跟咱們一起的何少卿，他的祖父當年為太子陳情、喊冤，屢次上書，請先帝重查謀逆案，最終觸怒先帝而被賜死。他的父親，守喪三年之後，才穿上官袍，便又為太子喊冤，終被舉家流放。及至先帝悔悟，將他們召回，又賜何少卿同進士出身。現在何家蒸蒸日上，少卿年紀輕輕，便是人人豔羨的五品正官。”
覃窈漸漸懂了他的好意，心腸一寸寸酸軟。他是為了她，才做這樣自揭傷口的事。
福安瞧著覃窈，真摯笑道，“所以，娘娘您看，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
“要向前看。奴才希望，您和陛下，都能好好的。”
涓涓熱流在覃窈心中流淌。她恍然明白了，她欠缺的是什麼。
是勇氣。是她曾擁有過，又丟失，現在才找回來的勇氣。
福安的話，不僅讓她明白，人生總有起落，困苦過後總會是甘甜；更讓她意識到，她擁有許多，真心喜愛她的，期盼她好的人。
比如，眼前的福安，在天上的阿孃、她的生母，秦琅、秦嬌，已回家待嫁的紅繡，樓上的韓靜，還有……那般疼愛她的阿禾。
曾經她“什麼都不怕”，是一腔孤勇，因只她孤身一人，所以不得不用孤勇做成自己的盔甲，來面對一切刀槍。但現在，她不是一個人了，所有真心為她的愛意，才是她真正的勇氣，與甲冑。
她不能再做一個瞻前顧後、糾結寡斷的人，否則會讓所有愛她的人憂心。她要像福安一樣堅韌痛快，像何晏一樣張弛有度，像容凜一樣，歷經風雨、堅如磐石。
她要做秦琅與秦嬌最可靠的長姐，阿孃與母親最值得驕傲的女兒，容凜最同心同德、攜手一生的家人。
想清楚這些，覃窈只覺得整個天地，都豁然開朗、熠熠生輝。
覃窈看向福安，眸中好似星光閃耀，“多謝公公，您說的我明白了。”
容凜回到房中，覃窈正立在窗邊，向桌案上的一隻小碗裡擺弄桂枝。色彩濃鬱的金桂、綠葉，襯得覃窈手指更柔白細膩，再不見曾經的粗糙。
容凜輕輕走到她身後，將人整個環住，環得緊緊，而後下顎貼著她的額側，沉沉嘆息，“疼麼？”
覃窈不明所以，“什麼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