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將她的情緒看在眼中，複又拍拍她的手，“對人對事不瞭解，你可趁皇帝空閑時問他，或者他身邊的人。凡事多多交流，有商有量的才好。”
覃窈抿唇、低頭，“臣妾知道了。”
她該如何開口問呢？又該如何把握，一個低等妾室的分寸，不至於唐突了未來的正妻？
覃窈和雲華走後，太皇太後嘆了口氣，吩咐常喜，“要下雨了，悶得慌，你扶哀家出門走走。”
常喜微彎著腰，配合太皇太後的步伐，恭敬地攙著她往花園行去，又聽太皇太後問道，“你覺得秦貴人性子如何？”
知道必然不是問的覃窈的品性好壞，常喜輕言細語道，“秦貴人麼，自小流落，吃了許多苦，要在那樣的遭遇中活下來，性子必然得堅韌。可她終究是女子，又缺乏家人的照顧與關愛，想必也沒表面那般堅韌。”
太皇太後頷首，“你一會兒去太和宮，等皇帝下朝了，將這番話與皇帝說一遍，再提醒他，他若當真心疼人家，還是盡早解開誤會，尤其是選秀的事。”
常喜笑道，“奴才省得了。”
太皇太後溫和地嘆氣，“本不想插手小輩的事的，只是終究，不想他們走太多彎路。”
太皇太後與常喜說話的時候，雲華也叫住了覃窈，“秦貴人，可願來壽安宮略坐一坐？”
她與雲華不熟，雲華找她，必然不會是話什麼妾室之間的姐妹情深，而是有事。覃窈壓下心中不適的感覺，從容笑道，“叨擾婕妤了。”
兩架步輦並排而行，很快到了雲華的寢宮。她將覃窈領入主殿，請她上座，又吩咐侍女上茶。
等到將下人們全部遣退，外人面前總是溫順的、得體的雲華，面上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秦貴人，”雲華手擱上茶幾，傾身靠近覃窈，無奈地耷拉著秀美的眉眼，問道，“陛下可有與您說清，我與陛下之間，並無什麼？”
聽她恭敬地用了一個“您”字，覃窈怪異地眨眼，又覺得自己同樣無奈，沒曾想自己和容凜之間的糾葛，牽連瞭如此多的人。
覃窈嘆息，“他說過的，你……其實不必在意我。”
無論是雲華與容凜現在沒什麼，還是將來會有什麼，那都是雲華與容凜之間的事。她不想做個妒婦，她的理智與品性，也不會讓她對雲華做什麼。
雲華聞言倒是更加無奈。身為太和宮只比福安身份略低的一等女官，雲華知道的事只多不少，不敢不在意覃窈。何況她對皇帝忠心耿耿，皇帝看重的人，自然也是她看重的人，她希望皇帝與覃窈，能過得好。
上次因自己導致覃窈和陛下發生矛盾，她本就擔憂、歉疚，只是考慮到自己身份尷尬，貿然行動只怕有火上澆油的風險，這才沒有露面。
只是誤會放在那裡，不解開只恐愈演愈烈。皇帝分明睿智，在覃窈的事上卻有所偏執，令雲華憂慮。於是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出面，這才有了今日的邀約。
雲華看著覃窈，誠懇道，“我不過是陛下用來應付百官的擺設，還請貴人相信，在我心中，您永遠是我的主子。”
皇帝無上威嚴，心思自然高深，雲華不能完全猜透，也不知他能寵愛覃窈到何種地步、什麼時候。但那樣高貴的淑妃，皇帝都拿來給覃窈做暗衛，雲華覺得，以後覃窈的地位，只高不低。
何況皇帝明確與她說過，以後需她協助覃窈統領後宮。但這一點，皇帝若未告知覃窈，雲華也不敢說。
眼下的情況，無論是出自自己的私人情感，還是從長遠的處境考慮，雲華都不希望，自己成為覃窈心中的芥蒂。
覃窈只覺得她的話，同昨日安陽說的那句“嫂嫂”一樣令人訝異、難以理解。
縱使雲華只是個擺設，仍當自己是太和宮的女官，但她是容凜無比信任的人，又有三品婕妤的身份，何至於如此卑微。
但她這般情真意切，覃窈領受了她的好意，無奈地寬慰，“婕妤言重了。您是陛下多年信任之人，又與陛下有著深厚的主僕情誼，放在尋常百姓，是如親人一般的身份。您……您放心，我不會介意。”
解除誤會這種事，還是要皇帝親自著手才合適。雲華也不知自己的話作用如何，只殷切強調，“陛下萬分在意貴人，還請貴人相信，選秀一事，陛下都是為了給貴人解除後顧之憂。”
除了暫時安撫那些憂心皇帝子嗣的大臣，為身處後宮的她爭取些許安寧，覃窈想不到，選秀這事，還能如何為她解除後顧之憂。
她心事重重地回了長樂宮，腦海中擁擠著雲華的話、太皇太後的話、安陽的話、容凜的話，只覺得心煩意亂。
她忽然懷念起從前，在渠縣的那三年，除了攢銀子、找林少川報仇，什麼事都不曾放在心上。
哪怕是初來京師的那個月，她滿懷自信、滿心期待，哪裡想到，如今會過這樣的日子。
她不喜歡這樣的日子。
大朝會的日子，官員比常朝多出不少，各抒己見起來，便也顯得更為激烈；為了廣納賢言，給那些品級低下卻賢能的官員露臉的機會，拿到大朝會議論的奏本也多。
於是這次朝會，容凜生生坐了近兩個時辰。散朝的時候他依舊神采奕奕，回到太極殿，待宮人替他摘下十二旒冠冕，才略顯疲倦地揉了揉額頭。
容昭正在太極殿等著他。知道他這位八叔是要給敬王一家求情，容凜從容應對一番。
等到將端王送走，福安又稟報，說秦儀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