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窈拿著錢袋,頭一次感覺到,如此沉甸甸的、又意味著滿滿底氣的重量。她走出古珍齋,便見屋外日光燦爛溫暖。
覃窈沐浴在那日光中,終於釋放心中情感,沖紅繡彎唇淺笑,“我們,找一家裁縫鋪罷!”
她要買兩匹最好看的布料,裁兩身最美麗的衣裳,做整個京城,最神采飛揚的姑娘!
她心中充滿希望,覺得漂亮的發簪,好吃的點心,精巧的玩意,從前那些可望不可即的東西,都在前路等著她。
而既然日子如此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焉知不久的某一日後,她不會遇到命定的如意郎君呢?!
覃窈心情十足喜悅。當然,她也沒忘給紅繡賞銀,畢竟是她幫自己找到這樣好的一個生財路子,對自己又如此真心。
還有阿禾,她每日多祈福幾遍好了,爭取讓他早日消氣。
二人在外吃了碗陽春面,回到秦府,已是申時。
馬車從靜安巷拐到榮安大街,覃窈忙了大半日,正有些疲乏,聽到外頭一個女聲,“敢問車內可是秦大姑娘?”
直起慵懶歪了刻鐘的身子,覃窈掀開窗簾,看到對面有一輛朱頂烏木馬車,車簷垂下的木牌上,刻著一個“鐘”字。
馬車兩邊都有人,一邊跟著個藍褙子健壯婆子,另一邊是個騎馬的年輕男子,穿松青色圓領長衫,國字臉,五官周正,雙目炯炯有神,在看到覃窈時,流露明顯驚豔,而後愣愣發直。
覃窈亦被他看得怔愣,眨眨眼,往後避了避,看向那婆子。那婆子滿面是笑,又問了句,“可是秦大姑娘?”
“正是,”覃窈疑道,“請問可有事麼?”心下猜測:不會是周氏和趙氏說的那個鐘家罷?
“姑娘稍等。”那婆子靠近馬車,與車內人低聲交談了幾句,而後上前同覃窈殷切笑道,“我們主子是宣威將軍家的大夫人,今日攜三郎拜訪尊府,不曾想在這裡遇見姑娘。大馬路上的,還望姑娘原諒我們夫人不便下車與你見禮。”
幾句話十分順耳,讓覃窈覺得鐘家應是通情達理之家。只是既然是宣威將軍家的夫人和三郎,多半是來秦府和她相看的——她並沒有答應與鐘三郎相看,許是自己的一句“再說”,顯得不夠堅決?
覃窈心情複雜,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還算和氣,也並沒有下車,“是晚輩該向夫人見禮。”
“姑娘賢良。”婆子誇了一句,轉頭呼喚還在愣神的鐘三郎,“三爺,三爺!給秦大姑娘行禮啊!”
那鐘三郎這才回神,面露羞愧,從馬上麻利跨下,向覃窈拱手,“秦大姑娘有禮了。”
既他羞愧,可見剛才並不是故意無禮。覃窈寬容道,“鐘三公子安。”
她的聲音也好聽,清亮中含著兩分清冷。鐘三郎飛快地抬頭看她一眼,又垂下去——覃窈看著,莫名覺得有幾分青澀有趣。
因路上相逢,一家要走,一家要回,不是敘話的好時候。那婆子道,“今日晚了,不想在路上耽擱姑娘。容請告辭,來日再行拜訪。”
不知是場面話還是什麼,覃窈道,“諸位慢行。”
覃窈放下車簾,再度歪入靠枕。馬車重新駛動,兩方人馬錯身而過,鐘三郎騎在馬上,一步三回頭。
沒幾息時間便到了府門,主僕二人回到棲霞閣。覃窈將今日所剩的銀兩放入錢匣中,含笑清點一遍,上鎖放入衣櫃。
雪燕端來一杯茶水,覃窈還沒來得及喝,便聽到歡快的聲音,“大姑娘,大姑娘!”
覃窈疑惑,放下茶杯走出臥房,來到堂前。
李嬤嬤一臉喜笑顏開,腳下生風,幾下上得木廊,破天荒給覃窈行了個禮,“大姑娘,鐘三郎來了,夫人請您過去見禮呢!”
覃窈想想之前見到鐘三郎時對方的反應,心中猜疑:他這是,看上自己了?
李嬤嬤是周氏的貼身嬤嬤,秦妍的奶孃,和周氏實打實地一條心,此時滿心的喜悅。
因前幾日覃窈大鬧天香樓,名聲傳開,周氏本就擔心鐘夫人不喜覃窈。恰巧鐘夫人回應拜帖前來秦府,正遇著覃窈不在府上,鐘夫人當時臉色不大好看。
周氏和李嬤嬤還以為事情黃了,沒想到鐘家在路上遇見覃窈,鐘三郎又回來請見。二人看他臉上表情,覺得應當是滿意覃窈的,親事有戲,自然興高采烈。
見覃窈低眉思索不做聲,李嬤嬤一把拉住她的手,“姑娘已錯過一次了,可不能再失禮,趕緊走罷!”
她的力氣不知比林巧倩大多少,很快把覃窈拉入院中。
覃窈掙開她,“我自己走。”
只要覃窈願意去見人,怎樣都好。李嬤嬤笑道,“好,好!”
覃窈想想方才鐘三郎的模樣,心道,去見見也不費事,不去見卻少不得麻煩。於是她跟在李嬤嬤身後,去了前宅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