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心疼地握住覃窈削肩,“阿姐,你和覃家小姐,都受太多苦了。”他八歲時尚是無知小兒一個,沒想到阿姐卻已經遭受種種人間至苦。他要對她更好才行。
覃窈笑了笑,振奮精神,“都過去了,說不定阿孃已託生在富貴人家,受著全家寵愛。”
秦琅篤定道,“好人有好報,她一定會。”
覃窈大鬧天香樓的事,很快就傳開了。雖她說的名字是“覃窈”,但因與秦琅在一起,又被他喚作“阿姐”,身份不難猜。
傍晚的時刻,秦儀疾步如流星,幾乎是沖進了棲霞閣。經過那株繁亂的花樹時,他便忍不住失態地叫出了聲,“秦瑤!”
覃窈正收拾臥房。丫鬟們的一些佈置不合她的習慣,她略改了些。秦琅在一旁幫她,不過他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對女子的東西實在不懂,幫不上什麼,便只和覃窈說話。
聽到秦儀的聲音,姐弟二人出門,來到堂前。
秦儀怒氣沖沖瞪她,“你今日都幹了些什麼!怎麼能在天香樓那種地方,同林大人吵鬧?!”
原來是為下午的事。覃窈平淡問他,“不是,林少川的錯麼?”是對方的錯,怎麼就不能據理力爭了?
秦儀在乎的地方,同覃窈全不一樣,沒想到覃窈這麼問,秦儀還愣了一下,磕絆了會兒才找回自己的思路,指責道,“他林少川是有錯,可你萬不該眾目睽睽之下吵鬧,沒人教你女子要矜持端莊麼?”
覃窈神色轉冷,“確實沒人教我。”阿孃教養了她三年,時間有限。何況她也不覺得女子就該矜持端莊,如果矜持端莊意味著忍氣吞聲,不如不要。
秦儀一噎,意識到事情當真怪不到覃窈頭上。想到這些年她受的流落之苦,有些歉疚,語氣軟了些,卻仍是教訓,“你是女子,還是大家閨秀,行事不可如此潑辣霸道,多想想秦府的名聲。”
說到後面他又煩躁起來,“今日鬧成這樣,只怕你自己嫁不到好人家,還殃及秦府的聲譽、你弟弟妹妹的聲名。”
“你聽聽,‘不會讓你好過’,這像一個良家女子能說的話麼?”
他沒有想過,如果不潑辣霸道,當年她就沒法活下來。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該說。覃窈不欲與秦儀理論,只轉頭看向秦琅,“會殃及你的名聲麼?”
向林少川報仇的時候,她確實沒有多想,也不在意秦府諸人,唯一在乎的,只有秦琅。她是當真有點擔心,會危及秦琅的名聲。
秦琅聽秦儀責罵覃窈半晌,早就皺了眉頭,聞言道,“我的名聲我自己掙,何須怪到阿姐頭上。阿姐是為養母伸張正義,沒什麼錯。”
如果不是父親表現冷淡,讓阿姐沒個商量的人,她也不至於凡事自己出頭。
“愚蠢!”見姐弟兩個一個比一個無知,秦儀怒火上頭,瞪視秦琅,“不知天高地厚!”
他越罵越怒,指著秦琅,“叫你讀書不讀,天天就舞刀弄槍,也不知道學的誰,辱沒我探花郎的名聲!”
周氏後頭跟過來,見秦儀罵到秦琅頭上,連忙勸阻,“老爺,大郎也是護姐心切,他們分離了十多年,才相聚……您消消氣。”
至於秦琅不愛讀書這事,怪她。早前她哪知道自己生了女兒後再不能生了,一心把秦琅養廢,好讓自己的兒子繼承家業。後來一次流産她再無法生育了,只能將秦琅當親生兒子培養,卻已遲了。好在秦琅雖文不成,好歹也憑武藝立了業。
周氏此刻是真心勸阻秦儀,好說歹說,將人勸住,“接風宴已備好,二房要過來了。”
家醜不可外揚,秦儀沒再多說,只剜了姐弟兩一眼,“好好收拾收拾再過去!”言罷轉身便走。
周氏滿臉是笑地看著覃窈,“瑤瑤剛回來,不知你的尺寸,沒給你置辦新衣,瞧著你的身量與媚兒相當,便讓人拿了兩套她的來,你快試試合不合身。回頭母親再請裁縫給你做。”
說著轉身去追秦儀了。覃窈望著後頭上來一個侍女,手捧著兩套半新不舊的衣衫,笑了笑,“不必了,我自己的衣裳就很好,你拿回去罷。”
秦琅有些歉疚,“阿姐,我買的衣裳,不好。”
覃窈現在穿的衣服,是秦琅入蜀州後為她買的。渠縣小而窮,他跑遍了全城的裁縫鋪,都沒買到足夠滿意的成衣,只能將就。
“不是的,”覃窈沖秦琅微微一笑,“衣裳很好,我很喜歡。何況,一切都只是,身外之物。”
可是,人靠衣裝啊!最好看的阿姐,最該穿最美麗最華貴的衣裳。
秦琅悶悶的,總覺得覃窈受了委屈。
於是覃窈安慰道,“別鬱悶了,母親不是說了要給我裁新衣麼。”她看向周氏的下人,故意道,“想必母親掌家有方,必然不會忘了我這件小事。”
接風宴在大房的正堂花廳,兩房的人聚在一起,坐滿了兩張大圓桌。只是本該熱鬧的場合,因為覃窈的一鬧,而氣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