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白陽和嶽武似戲虐又似意有所指的話,李虎拍拍肚子,嘻嘻憨笑了一聲,嘴角微揚。在他左側的秋白突然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還可以這樣嗎?”
藍髮老嫗看著聽著他們兩人的模樣,恨恨地冷哼一聲,隨即閉眼假寐,似要與什麼麻煩事脫離關係,端地是最聰明的一個。
冬化雪則捋著雪白的頭髮,緊皺眉頭,意味深長地望向那名揹負重劍地男人。
夏無痕並未睜眼,對著唐虎挑眉的時候也沒有睜眼,卻感受到了場間的異樣,緩緩抬起眼皮,露出一雙遍佈血絲的眼球。華山派內外們弟子看到了師傅們臉上的古怪,卻不明緣由,忍不住交頭接耳互相猜測了起來,多半是以為薛鐵的愚魯惹得長老不悅,不由更加輕視薛鐵。
也有人認為長老是對白陽心生怨懟,一個剛剛拜入華山的年輕弟子,突然成為與各位長老同輩的峰主,雖然已經有傳聞白陽與逍遙公子關係匪淺,甚至有可能是逍遙公子的後代或者是弟子,但是想來長老們還是沒法接受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與自己平起平坐吧。
所以‘還可以這樣’是在質問白陽平什麼當逍遙峰峰主,可若是對白陽登上逍遙峰不滿,為何今日才發難。華山弟子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白陽那日與嶽武對弈何其精彩,上千華山弟子觀棋,堅持看到最後的十不存一,白花花地倒了一片,丟人透頂。所以華山弟子已然知曉這位令逍遙峰現世的白陽不一般。
不過不一般到什麼程度,大部分的華山弟子都不清楚,此時這般胡思亂想地也多是那幾位新入門的十名弟子以及一些心思活泛的年輕弟子。他們不是各大門派數一數二的天才,知曉天下秘事,更重要的是,除了偶爾在華山外圍巡邏,華山上千劍士只在飄渺峰頂練劍,不問世事。這是冬化雪定的規矩:劍士練好間會出劍知道為什麼出劍就夠了。但是少年人自有少年心性,若是連好奇心都沒了,豈不是很無趣?
薛鐵看了一眼白陽和嶽武,又看了一眼巨大的演武場內一個個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的銳利眼神,緊張地向後退了一步,遠離白陽和嶽武。白陽和嶽武本正和他逗笑,想將他也攔在演武場外圍陪他們一起被人冷落。薛鐵怔了怔,突然伸手探過脖頸後方,去拔後背上的劍,讓他意外的是,他的手剛剛抬起,那兩人便聞風而動,齊齊電閃到了他的身後,凝視著他後背上的劍。
而後,嶽武搖著摺扇,笑得燦爛如花。白陽的臉色卻在瞬間由蒼白如雪轉為青黑如鐵,登時嚇得薛鐵汗流浹背,連拔劍的力氣都嚇沒了。
薛鐵本就對白陽心存懼意,此時見白陽烏黑的臉色,心下駭然。華山長老弟子以及那名揹著重劍的中年男人也都轉頭盯著薛鐵,不同的是,中年人沒有睜眼。薛鐵不明所以,強打精神嚥了咽口水,又舔了舔嘴唇,強撐著囁嚅道:
“我,我和你們已經不在同一戰線了。對,對了,我已經有劍了。既然,有劍,就快讓我過去吧。掌門等急了,會生氣的,快,誒!我的劍!”簡單的話,薛鐵吭吭哧哧說了好些時候,待到最後,他的身後蹭地閃出一抹寒芒,薛鐵大驚失色,當即想要轉身奪劍。白陽卻在他驚叫的當口握著薛鐵求來的劍側身立在了他的身前,與嶽武正面相對。
薛鐵完全搞不清發生了什麼,腦子成了一團漿糊,茫然無措地嘟噥著,“那是我的劍,我的,不是你讓我去求劍的嗎,你不是答應我了嗎?”
白陽搶走他的劍有很多種可能,也許只是想看一眼他的劍,也許是想借用一下,也許是想替薛鐵淬鍊劍體——薛鐵的劍是一把斷劍,缺了三寸劍尖,需要重新鍛造。
薛鐵卻大呼小叫起來,因為白陽的氣勢很冷,就和那日在華城前聽故事時的感覺一樣。薛鐵已經想明白了那種感覺是怎麼回事了,那種冷的感覺是殺氣和一種陰冷的感覺混雜在一起形成的。
前輩要‘殺’我的劍?薛鐵莫名的生出這種奇怪的想法,驚慌失措。
見薛鐵竟然背劍上山的眾多華山弟子,遽然神情古怪起來,有嘲弄,有欣賞,也有那種看到出生牛犢的莽撞無知的無奈。白陽和嶽武來得遲了些日子,並不知道其中的緣由。那是薛鐵到華山的第一天,他正準備去劍牆求劍,在半路上偶然遇到了揹負重劍的中年男人。說來也怪,明明只是看了一眼,薛鐵便對這人崇拜不已,當即向旁人詢問了這人的來歷。不問不知道,這一問,薛鐵更加敬佩,中年男人竟是華山派掌門夏無痕。
薛鐵想著中年男人揹負重劍遠去的英姿,失聲慨嘆著道:
“我一定要成為這樣的劍士!”
誰知,他這話被一群好事的酒客當成談資傳了出去,也傳進了下山辦事的華山弟子的耳朵裡,一傳十十傳百,如今已是華山人盡皆知的笑談了。
一個連都沒有的人竟然想與他們的掌門比肩,如此來看,也無怪華山弟子心生嘲弄與不滿。
現在不同了,薛鐵有了一把劍。
只不過,這把劍好像出了問題
“你做的。”白陽不大的聲音冷冷地飄進了嶽武的耳朵裡。正自得意不已的嶽武發現了白陽的臉色後,便收斂了笑容,愣怔地向後挪動了兩步,暗道大事不妙。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因為畏懼而出現了恍惚,嶽武竟然從白陽不但看到了惱怒,還窺見了隱藏在惱怒之下的失望,這令岳武更加困惑與不解,難道白兄對我寄予厚望不成。
“這個算是我,不,只是巧合,對,只是巧合而已,白兄不要這麼瞪著我,有辱斯文。”嶽武收起摺扇,轉頭瞥了一眼已經寂靜無聲的演武場,倍感壓抑,又緩緩轉過頭來,怯生生地說道。
“巧合而已,巧合而已。”嶽武的寶扇在額頭敲了又敲,敲了又敲,敲落了數不清的冷汗,渾渾噩噩地重複。
白陽急促地深吸了幾口壓抑的空氣,閉著眼睛仰望溫暖的朝陽,轉瞬恢復了平靜與淡漠,給人一種滿不在意的感覺,卻又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別忘了第一次見面時我與你說過什麼。你們北閣的老傢伙犯的錯還少嗎。”
“有劍鳴嗎。”不管陷入混沌的嶽武,一個問題緊接著另一個問題而來。奇怪的是,白陽身上似乎擁有某種特別的力量,莫名讓人心折,無人上前打擾,哪怕是動化雪和掌門,都在靜靜地聽著白陽的問話,鴉雀無聲,唯有呼吸和風聲在互相應和。
華山一位掌門、一位太長老以及三位長老,還有華山千名弟子和夾雜在其間的一時之選們,也好奇白陽的問題,連呼吸都壓得更低了:
“有劍鳴嗎?”白陽加重了語氣,神情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