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峰頂,另有一番景象,既沒有逍遙峰那般安靜,也不像飄渺峰那樣既熱鬧又和諧。十個剛入門的小劍士和三個孩子,噤若寒蟬地站在玉女湖邊,瑟瑟發抖地聽訓。
一個衣袍豔紅,頭髮湛藍的老嫗,繃著鐵青的臉,雙目冒火地瞪著十三個新入門的弟子,嗓音尖銳地吼道:
“我告訴你們,玉女峰玉女湖,是華山的聖地,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在湖邊胡鬧,若是再被我發現有人向湖裡仍石頭,哼哼,別怪老婆子剁了你們的手!”藍髮老嫗怒喝一聲,震得輕盈盈的湖面驟起洶湧的波濤。
幾人忙地跪地叩首,連連應諾,哪裡敢有半分遲疑。這也忒嚇人了,只是在湖邊散步不小心踢進去一顆石子,怎麼就觸了這位長老的逆鱗呢。十個剛入門的劍士狐疑,臉上自然不敢露出表情,將老嫗的話深深烙印在心裡。至於三個孩子更是被嚇得大氣不敢喘一聲,就差哭喊著回家找爹媽了。
村長爺爺嘴裡所說的仙山仙人,就是這般模樣嘛?太兇了!
老嫗冷眼從眾人後背上掃過,無奈地搖了搖頭,暗道朽木不可雕也。長袖一舞,衣袂翻飛,老嫗已經回到孤立在山崖下的玉女樓內了。玉女樓頂,一根蒼松緊緊咬著料峭的岩石,在郁郁青青、密密麻麻的松枝、松針落在樓頂,給本就古韻質樸的玉女樓增添了一份詩情畫意。
然而,這詩情畫意,玉女湖邊的十三個人是沒有眼福欣賞了,老嫗不叫他們起來,他們是一動也不敢動,尤其是那個活潑好動、古靈精怪的女娃——那顆石子就是她扔的。
“師尊,您什麼時候回來呢。”玉女樓,一個沒有花的花籃裡,藍髮老嫗喃喃自語。
老嫗自稱無名無姓,修煉界便以她的一襲漂亮的長髮稱呼她為藍長老。這位藍長老本不是華山之人,五十年前華山遭逢鉅變,諾大的華山只剩下了寥寥十數青年以及一群孩子。老嫗的師尊不忍千年華山、劍道聖地莫落,便把老嫗派到華山當一名掛名長老,給華山增添幾分威名。
從她入華山至今,一晃五十年過去,曾經還是花樣少女的藍長老,真的老了,而她的那位師傅已然下落無蹤。
飄渺峰內,白陽懶散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吮吸菊香。嶽武仍然坐在竹椅上,看著已經結束的棋局。白陽讓他坐到對面便是讓嶽武能夠看得更加清晰。嶽武趁此機會觀摩棋道,已經陷入到棋局之中無法自拔了。
單是最開始白陽的那一手撒子的絕技,嶽武便佩服得五體投地。十五顆白子看似隨意地落在了棋盤之上,可是細細觀之,每一個棋子的落點,彼此之間遙相呼應,將一張棋盤完美地切割開來。
執黑子後行之人,無論下在哪一個位置,都會被白子圍堵,不出十步,便會被圍殺。最讓嶽武振奮的是,白陽的十五個白子,聯絡緊密,除非對方與他用同樣的方法一次性下十五子,否則不但沒有辦法將這種聯絡斬斷,反倒會白白送死。
白陽隨意的一拋,殺機四伏!這種變幻莫測、驚為天人的棋道,實在駭人聽聞。更令岳武心驚的是,白陽全程慵懶地靠在竹椅,不耐煩地等待著對面回手,沒有表現出一絲勝利的喜悅,也沒有因為自己先手丟擲十五子而覺得有何不妥,彷彿這不君子的行徑是理所應當!
而且,與他一起坐在竹椅上的人影,同樣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的情緒。他的微笑,比春風還要暖,柔和地看著白陽,柔和地回手。
山河戰場、征戰殺伐、龍騰萬里,都在兩人的手心裡,都在黑白棋子上,都在棋盤之間。
最讓嶽武心驚的試,先行十五子,將十五子丟擲千變萬化的白陽,沒有給模糊人影造成半點壓力。
嶽武相信,沒有其他人比他看得更加清晰。他與人影坐在一起,他在山巔俯視,能夠最清晰地看清棋局的變化。人影出手的快、準、狠,超出嶽武認知太遠。嶽武的棋力與人影相比,天差地別!
在這裡看上三天三夜也無法悟透!這才是真正的棋嘛?這才是真正的天?這才是受天下所有修士敬仰的九尊者嘛?
談笑間,日月變色、乾坤倒轉、顛覆陰陽,在一方棋盤上落子,影響的卻是整個天下。以天地作為棋子,誰人敢下?
這一天,嶽武知道了答案。
棋盤兩邊的對手,都有撥弄天地經緯的資格,亦有翻轉天地的能力,只在談笑落子之間。
棋道通天,他們二人的棋道已然通天徹地!九尊者更甚!
嶽武的腦筋飛快地旋轉,全身的血液以一種幾乎瘋狂的速度奔流,帶動思緒,己近電閃。他在激發自己的潛力,想要記住這局棋的所有細節,由此推論出更多的可能,贏的可能、輸的可能、和棋的可能。以及,自己來和這兩人對弈時,會如何落子,如今的自己對上全力以赴的他們,能堅持多長時間,能在棋盤上留下多少屬於自己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