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武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著白陽上前,其間對風雁冰使了數次眼神,都快把眼睛擠爆了,卻讓他這位好友更加茫然無措。
“誒誒,這位兄弟,你怎麼回事兒!想要拜入華山得按規矩來!”華山派的七俊傑再次一字排開,擋住了白陽的去路,卻並不說話。
近幾日總有想要拜入華山卻遺憾落選的人願意接受結果,想要以各種方式來顯示自己學劍的決心,硬闖的人也不在少數,幾名華山弟子已經見怪了不怪了。唯有風雁冰曾在竹林裡見過白陽,不敢輕視於他。能夠被華山輩分最高的太長老親自敬酒的人,怎麼可能是簡單之人?然而風雁冰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異樣,與其他六位師兄弟一樣平靜地看著白陽。
然而,華山派弟子不急,其餘前來參加此般盛會的其餘人卻急了。其間一公子,身著紫金莽服、腰配熒光玉帶,纖長的手指擺弄著繡著綠葉紅花的香囊,一臉譏誚地看著白陽和嶽武,正是在華村內敬過嶽武一杯琵琶醉的黃三力。那杯琵琶醉,嶽武喝了半杯,倒了半杯,只給黃三力留了半張臉,黃三力豈能坦然接受?嶽武兩個字,已經成為他心中的一根刺。
“對啊對啊,華山派可是名門正派,難道會徇私不成?”黃三力話音剛落,立馬有幾人如眾星捧月一般湊到他身邊,附和著幫腔,嘰嘰喳喳叫喚不停。而進入華城之時緊隨在黃三力身後的三名護從則呈品字形圍在黃三力身邊,警惕地注視著周遭的一切響動。
嶽武轉頭看了一眼吵嚷的幾人,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將視線放在白陽身上,悄悄衝著風雁冰抖了抖摺扇。風雁冰看到了摺扇上的字,握緊了手中的劍。
嶽武再次搖頭,暗自苦笑,兀自腹誹道:怎麼偏要和我反著來呢?
嶽武提醒風雁冰不要出劍。
白陽充耳不聞那幾人的聒噪,走到風雁冰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華山派大弟子,試探著想要繞向他的身後。風雁冰劍眉倒豎,用拇指將寶劍輕彈出鞘三寸,其意不言自明。白陽停下,微闔眼皮,將風雁冰從頭看到腳,又從左看到右,最後將視線盯在風雁冰亮出的劍鋒上,緩緩神出手去,想要伸手摸摸他腰間寶劍。風雁冰蹙眉成川,後退一步避開,又將寶劍彈出三寸,橫於胸前。
“你的劍不錯,可惜鋒芒不夠。不對,是因為忌憚削弱了你的鋒芒。”白陽豁然回頭,嚇得嶽武身子一僵,訕訕地轉移視線,不敢與白陽對視。
‘噌!’寒光乍閃消失。風雁冰的寶劍回鞘,不反駁不承認不解釋。風雁冰的態度這下子可讓圍觀的人摸不到頭腦了。來到此地的人大半都從揚州城裡聽說過白陽與風霄之間的爭端,自然也知道白陽其人不簡單。可要說白陽有資格評判風雁冰的劍道,沒人相信。當著華山的大弟子論劍道,只有一種可能:白陽是一劍宗派來華山的內奸,此番是來給華山劍道盛會搗亂的。這一猜測合情合理,曾有傳聞,風霄本意拜入華山,白陽突然出現,贏了風霄,風霄便去遠遊了。天下能在劍術上勝過風霄的,除了華山之人,可不就是一劍宗的弟子了。
白陽感受到了風雁冰身上散發的凌厲劍意,縮了縮脖子,輕輕橫跨一步,開始看第二名弟子。不等細看,這第二名弟子臉色驟然鐵青,瞪著眼睛,一把將白陽撥弄到一邊去了。
嶽武也縮了縮脖子,暗道兄弟好膽氣。白陽一個踉蹌,正好半蹲在第三名弟子身前。白陽不以為忤,反倒揚了揚嘴角,仰頭斜視滿臉怒容的第二人,摸著下巴問:
“想學刀嘛?”這第二人是華山的二弟子,姓袁名弘,性情急躁易怒,一言不合就拔劍四顧,在華山青年弟子輩中的聲名不佳,遠不如大師兄風雁冰。華山派的長老們怕袁弘下山惹事,很少讓他下山。五年前,華山又傳出了袁弘閉死關修煉的傳聞,致使這位華山派的二弟子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甚至鮮有人知。
不過,袁弘一身劍術並不比風雁冰遜色許多,怎麼可能真的被人完全忘記。白陽輕描淡寫的問話,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讓在場的人恍然大悟之後又陷入了沉思,看向袁弘的眼神也多了一絲審視的意味。
‘所謂的閉關該不會是練刀吧。’花衣女等知曉白陽背景的人對他的話可是深信不疑,第一時間冒出了這樣的想法。花衣女轉念看向了霸刀門的兩個弟子。趙大刀、趙二刀與人群離得老遠,正仰望著華山,一臉崇拜,時而竊竊私語,時而指指點點,對於白陽引發的躁動視若無睹、充耳不聞,明擺著選擇置身事外。花衣女望過去的時候,趙大刀正好轉過頭來,衝著花衣女拋了個眉眼,吹了個口哨,然後繼續裝傻。
“兩個登徒子!”花衣女白了他們一眼,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倒是並不如何討厭。
黃三力則看著華山的七人,七人中除了最小的傢伙看著白陽一臉不悅之外,其餘人仍然面不改色,那位脾氣暴躁的正主錯愕地看著白陽,旋即嗤笑一聲,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轉頭望向風雁冰,也握緊了腰間的劍。風雁冰搖了搖頭,袁弘便鬆開了劍。
“都是屬狐狸的!”黃三力兀自腹誹,將香囊變成琉璃盞,喝了一杯琵琶醉,壓下心裡的煩躁,閉上了眼睛。
白陽抬頭,與第三人對視。這第三人面相干淨利落,氣質儒雅,風度翩翩,反手持劍背於身後,既不出手也不出劍,給人一種寵辱不驚、去留無意的感覺。這人的名字很是有趣,姓索名翰林,因為他的父親自小便想要他在朝廷裡當一個翰林。在華山的這七名弟子中,索翰林是唯一一個能夠真正做到與他平靜對視的人,風雁冰和袁弘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忌憚。
白陽看著看著,兀自挑眉,猛地竄了起來,伸長脖子,將腦袋貼向索翰林。白陽聞到了一縷熟悉的味道。
白陽的鼻尖與那人的掌心碰到了一起,一雙空洞的眼睛眨了眨,透過指縫看著那人臉上意味深長中透著釋然的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紅影,慘紅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