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出拳打落了兩塊木板,頭也不回地說道:
“看到什麼我都不說,我現在腦袋還迷糊著呢,也說不清,但是我有預感,今天不看,兄弟我得後他孃的十八輩子的悔。”
壯漢說完,丟擲一錠銀子,灼灼地看著樓外。百藝派的中年修士神情意動,瞥了一眼正在撥弄算盤的老闆,丟擲一餓詢問的眼神。他已經想要當一個‘死人’,死人需要活人來般。
老闆的手頓了一下,抬起來撓了撓頭,瞥了一眼樓內,又看了一眼獨臂劍士,然後點了點頭。百藝派的中年修士大喜,也尋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老闆低著頭,眼珠向獨臂劍士轉了一下。獨臂劍士漠然點頭,空蕩蕩的衣袖狂舞。
“咦,竟然下雨了?”木板墜落,繁華的街道已經被一片烏黑吞噬,壯漢伸出粗造的手掌,接住了了兩滴冰涼。冰涼不涼不冰,似蘊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能量,冰涼是一種感覺。
壯漢緩緩地收回手,水滴還在,冰涼卻消失在黑暗之中。
怎麼下起雨來了,還是沒有聲音的雨,那雨滴分明在隨著狂風斜舞,翻飛抖轉,怎麼聽不到半點聲音呢?
正想著,樓內飛出一把青油紙傘,樓底下一把青油紙傘轉了起來,將企圖打在白陽身上的雨滴全部打落一旁,白陽的心情瞬間低到了谷底,皺緊眉頭,右腳接連不斷地抬起來、落下去,一次次地濺起水花,彷彿在宣洩心中的不滿。離開城主府時,白陽沒有打傘,此時的傘是風霄的。
白陽覺得風霄的傘轉得更快、更美,他很喜歡,但是不喜歡在雨裡打。
風霄站在不遠處,聽見了一聲輕響,眉頭便皺起來了。風霄有些擔心自己的傘,曾經,他希望白陽來取的是傘,現在已經沒有那種期盼了。
獨臂劍士伸出左手,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樓內的酒客說:
“雨界,凡雨界之內的人,只要被雨滴擊中,便會受到雨界主人的壓制,乃是覆雨境修士的神通,呵呵,還真是急躁啊。”
獨臂劍士自顧自地嘟噥,卻是讓樓內的一干人等興奮了起來,覆雨境,能夠翻雲覆雨的強者。樓內壯漢等三人,全部是力界巔峰,與氣界只差一步之遙,怎能不為之興奮?
“你真的不收了雨界。”白陽一邊玩水,一邊低頭說。雨界之內的所有細微的聲音、細小的動作都逃不過雨界主人的感知,翻雲覆下的雨,便如同施展雨界的修士的神經,誰都無法逃過去。
白陽和獨臂劍士一樣,沒想到嶽老三一出手就是絕招。
“哼哼,你們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若不是北斗辰光陣將我們三人困在了這裡,我又豈能省去了防止你們逃跑的心思,一心一意地施展雨界?”嶽老三話語中隱含著說不出的嘲諷。
雨可以穿透陣法而入,人卻不能破陣法而出。此地於他而言,是最好的戰場。
嶽老三在樓內之時已經發現了飛走的兩片竹葉,若不是等待風霄來此,豈會讓耐心地聽十年前地愛情故事,至於在樓下發現風霄的驚慌,先前不過是故意為之而已。
然,他語出譏諷,卻沒有一人與他搭話。北斗辰光陣是嶽武祭出的陣法,嶽少閣主如今的名頭,比嶽老三要響亮得多。
嶽老三正是想引出嶽武反駁他,伺機將嶽武擒獲,奪走他的腰帶,正如南山之時。
加之,他在南山受過重傷,境界大跌,沒有辦法長時間維持雨界。他想要擒住嶽武,作為自己失敗後逃跑的後手。如果能夠成功,他的勝算便能再加一分。
風聲雨聲說話聲全部消失在了雨界之中。樓內安靜許久,嶽老三見計劃落空,既不意外,也不失落,欣慰地笑了一下,無聲地潛入雨界,彷彿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雨界,就是他的小世界,他可融入雨裡,也可以影向雨界之中每一個人的視線。他若是不想被人看見,無人可以找到他的半點蹤跡。
風霄持劍,挺直腰桿,眼皮低垂,只留下一條銀針一般粗細的縫,警惕周遭的一切。他的滿頭青絲,如松針一般,隨風搖曳,已被雨滴染溼染黑。
水滴滑落青絲之時,一個老嫗抱著一個小女娃走進了北斗辰光陣,走進了辰光陣之中的雨幕裡。
老嫗頭髮灰白,雜亂地披散著,似鳥窩一般。灰白髮絲遮擋下,黃斑點點、皺紋條條,無不顯示著歲月的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