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就想方設法地去求長公主。」她壓低聲音,「您知道,皇上最重情誼。長公主聖駕受她阻攔,馬兒受了驚擾,將長公主甩下馬背,長公主脾氣好,一笑了之,未曾提起此事。不知誰捅到皇上那兒去了,皇上大怒,將她貶為庶人逐出宮。可昨兒她在宮中自縊了。」
我不覺得幕後黑手會如此輕易落馬,於是追問道:「她真死了?可有人見過她的屍首?」
「真死了,屍首已火化了。」小桃道,「好多人都見過。只因她是庶人,宮裡才沒訊息。」
就在回想,單憑我那夜無恙便懷疑侍寢的她,確實不嚴謹。真兇不下手的理由還有很多。
我的心登時沉入谷底,防錯人了,看來這半年活得安穩,是我運氣好,而不是我夠聰明。
仰仗運氣這虛無縹緲的東西,不能給我帶來安全感。重要的是我必須找到活下去的保障。
我別開眼,看到窗外天色已晚,顧岑下朝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及時為這段談話畫下句點:
「多行不義必自斃,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就是。還是咱們娘娘知進退,懂分寸。」
她一副有很多話要說的樣子,見院門前閃過一道明黃色的身影,識相地閉上嘴。
八十六
來得正好,此時我自覺難保安危,想向顧岑討點兒會武的下人,保全我的性命。
顧岑抬手彈彈我的額角,伸出指尖戳我的臉頰:「怎麼了?愛妃臉色會這樣差。」
我垂眸道:「最近幾日心慌得厲害,夜裡出門,總覺得背後有人在偷偷盯著看。」
他寬慰我,說我夜裡不要出門,乖乖待在殿內便萬事無憂,噎得我說不出話來。
顧岑收起摺扇,勾我的下巴:「朕在前朝已受夠那些彎彎繞繞,有事合該直說。」
果然瞞不過顧岑的眼睛,他對我向來縱容,暗示不成,我索性明著向他討要人。
「宮中那些傳聞早有了,愛妃先前倒沒討,偏在此時拉下臉來向朕討人,為何?」
「錦嬪自縊於宮中,又與臣妾有過節,若她亡魂來糾纏臣妾,臣妾該嚇破膽了。」
「怪力亂神之事,今年在後宮屢見不鮮。愛妃初入宮時,倒不曾向朕示弱。偏在錦嬪過世後找朕討人,說明愛妃不是怕亡魂,是怕她的亡魂。愛妃為何獨獨怕她一個?朕很好奇。」
顧岑撇下我,坐在椅上,雙腿交疊:「回答朕的問題,這是朕給你第三次機會。」
都說伴君如伴虎,我總算有所領教。偷梁換柱瞞過顧岑,可不能就當他是傻子。
若我再含糊其詞,惹怒他不說,許會讓他對我起疑,那近日的寵愛也保不住了。
思索後,我不得已剖白心中的部分想法,從與李妙語相談,再到懷疑錦嬪一事。
至於偷梁換柱入宮、我娘私藏毒藥、頭七燒書作祭一事,我自然暫且按下不表。
顧岑饒有興味地看著我:「所以愛妃恃寵而驕,欺上瞞下,做了這樣一件大事?」
我心裡一沉,心想他果然要動怒,快磕頭賣個慘先,爭取寬大處理。誰知顧岑卻伸手捏住了我的衣領,像拎小雞一般,把我提溜起來,大笑道:「你慌什麼,朕心裡門兒清!」
貼身的褻衣因他的動作,同後揹來了個親密接觸,竟然已是濕噠噠一片,我出了好些汗。
八十七
我右眼突突直跳,這話可比方才的問話要可怕多了。
門兒清,他知道的究竟有多少,不會全都知道了吧。
不可自亂陣腳。我擺出懵懂的作態:「皇上知道?」
「門外那兩個太監是朕的人,朕知道你在靈堂搗鼓什麼。緣由朕倒沒想明白,但後宮瑣事繁多,朕不能樁樁件件都管,沒折騰出事兒,便隨你去了。誰知今日不過逗逗你,倒把此事給問出來了。朕可算是瞧著你的真面目了,淮北呀淮北,平日在朕面前裝乖,倒膽大得很。」
「皇上謬贊。」我鬆了口氣,心道可惡的顧岑,把我嚇了一跳。
「瞧你這樣子,定是在惱朕故意嚇唬你。」他伸手彈我的腦殼。
凝滯的氣氛變得輕鬆起來,我順勢倚在他懷裡:「臣妾可不敢。」
「你連棺材蓋兒都敢揭,還有什麼不敢?你想的確實不錯,朕知道,那虎不是鬼,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