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的聖旨下來時,t我已經在東宮逗留了一段時日,久到父皇都察覺了異常,以為我因為這樁喜事病癒了。”
她一愣:“聖旨下來時,你還在東宮?”
他頷首:“我不是同你說過當日的情形嗎?”
她疑惑地蹙起黛眉:“你說過?”她怎麼不記得?
“幾個月前。”他道,“不過你應當沒有聽進去,畢竟你那會兒是為了試探我的病情,才有此一問的。”
“在當時的你看來,父皇賜婚時,我正以盛隆和的身份待在太乙宮中,既收不到聖旨,也不知道自己多了名未婚妻子。”
“所以你很好奇,身為盛瞻和的我是怎麼知曉這件事的。”
覓瑜想起來了。
她的確這麼問過他,也的確是為了試探而問,並且問過之後沒有放在心裡,因為她不認為他說的是真的,覺得這些都是他的臆想。
她恍然大悟,咬唇輕笑著抱怨:“原來你說的是真話,我還以為……你可真是壞心眼。”
他笑著親吻她的指尖:“說實話也算壞心眼嗎?明明是你自己粗心,但凡你稍微在意一點,問問旁人,便能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
她發出一聲嬌嬌的輕哼:“誰會想到去問?畢竟太子有疾是眾所周知的,誰能想到你在騙人?說到底,都是你不好,是你的錯。”
他含笑回應:“是我不好,我有錯,從今往後,我會一一改正,絕不再犯。”
她露出一副勉為其難的神色:“好吧,看在你這麼誠懇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但是下不為例。”
“是。”他噙著笑應聲,“謹遵太子妃之命。”
覓瑜的頰邊現出一對淺淺的酒窩,在夜明珠的華光下顯得分外姣美。
她婉聲詢問:“既然你已經多留了一段時日,為什麼不再留兩天,上門來見見我呢?”
“或者等在宮裡也可以,聖旨下來的翌日,我便被母後傳召進宮,你大可趁著這個機會來長春殿,見一見我。”
盛隆和握著她的柔荑:“我也想這麼做,可是母後不允許,她覺得我逗留得太久了,不能再留,再三催促我離宮,以免打草驚蛇,生出變故。”
說到這裡,他收斂了一點笑容,道:“這些年,母後助我良多,多虧了她,我才能越來越得到父皇的看重,但是……”
“但是什麼?”她詢問。
他輕輕嘆出一口氣:“但是,或許是在過去遭受了太多嗟磨,或許是兄長的離世給她的打擊太大,我總覺得……母後的精神有些不大對勁。”
“哪裡不對勁呢?”她關切道,“你同我說說,也許,我能幫得上什麼忙。”
他淺笑:“幫不上忙也無妨,我就是和你說說,除了你,我也找不到能說的人了。”
他的話中隱約透露出孤獨之意,讓覓瑜感到一陣心疼。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縱然皇後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在複仇這條路上,也始終是他孤身一人在走,所有的風霜刀劍,都是他獨自經受。
多年來,他穩坐東宮,看似花團錦簇,繁華熱鬧,實則煢煢孑立,形影相弔,連一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
不過沒關系,從現在開始,她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不棄不離。
覓瑜柔聲道:“夫君但說無妨,紗兒就在這裡聽著。”
盛隆和含笑凝睇著她,目光溢位溫柔與回憶之色:“怎麼說呢……有的時候,母後會陷入恍惚之中,以為我是兄長。”
她詢問:“母後以為兄長還活著?”
他垂眸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她,否認:“不,母後以為我就是兄長,當年活下來的不是十皇子,而是九皇子。”
一個念頭迅速地在覓瑜心裡掠過,像一顆流星,轉瞬即逝,她沒有抓住。
這感覺不太好,讓她有些發慌,對上他的視線才平靜下來,露出一個略帶遊離的笑容,問道:“母後……是一直這麼以為的,還是偶爾這麼以為?”
“隔一段時間吧。”盛隆和回答,“大多數時候,母後都很清醒,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才會喚我九兒,這是屬於兄長的稱呼,不像瞻兒和隆兒都代表我。”
“有一次,我看到她在抄寫經文,最上方的落筆是‘吾兒小十’,雖然在發現我到來之後,母後立即將經文燒了,但這一舉動更代表她的心中所想。”
“她以為我是兄長,以為當年倖存下來的,不是幼子,而是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