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案情說簡單不簡單, 說複雜也不複雜。
六月廿六這一晚,西市表演水上傀儡戲,吸引了不少人圍觀,又因為瀾莊和北越來使, 聖上解除了宵禁, 街頭巷尾一時熱鬧非凡, 直至淩晨才漸漸散去。
天矇矇亮時, 一名年輕女子的屍首被人發現在街頭, 不遠處的河邊還臥倒著一個人,是個年輕的男子,氣息尚存, 酒意醺醺, 看起來像是醉倒的。
官差收到訊息, 前來查探, 在女子的身上搜到了一枚腰牌, 男子的身上也搜到了一枚腰牌, 皆雕刻精美、樣式貴重, 頓覺大事不好,上稟主簿林師爺。
林師爺不敢怠慢, 命人將這一男一女帶回府衙, 親自查驗, 查明兩人的身份分別是瀾莊公主與汝南郡王。
這一發現可謂驚天,瀾莊公主遇害身亡, 汝南郡王醉倒在公主屍首不遠處,豈不在明晃晃地表示著, 汝南郡王是殺害瀾莊公主的兇手?
中原的郡王殺害了瀾莊的公主,還是和親公主, 這樁事體——怎一個“嚴重”了得?
晏頤祥火速進宮,將案情稟給聖上。
聖上聞訊,驚怒非常,下旨命三司嚴查此案,勢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出真相,給瀾莊一個交代。
甚至開了金口:“不必顧慮郡王的宗室身份,該怎麼查就怎麼查,務必讓其吐露實情,給兩國一個滿意的交代!”
“滿意?”覓瑜心中一跳,“聖上的意思是……?”
晏嫵嫻點點頭,低聲道:“如果此案與郡王無關,自然最好,如果不是,那……定然要將案情往個人恩怨方面牽扯,不可涉及中原,影響兩國邦交。”
“郡王有交代什麼嗎?”
“他說,他當天晚上喝多了酒,喝得醉醺醺的,什麼也不記得了,等醒來時,已經身處長安府的大堂,被我爹命人給他醒酒。”
根據汝南郡王的證詞,他與瀾莊公主素不相識,沒有理由殺害對方。
但這份證詞很無力,因為他在當晚喝醉了,什麼也不記得,誰知道他醉酒後會幹出什麼事情?畢竟,酒後沖動行兇的案例可不少。
覓瑜繼續詢問:“瀾莊公主那邊呢?可曾查出什麼?她是和親公主,且不說能否隨意走動,出入鴻臚寺,便是可以出行,身旁也該跟著侍女才對。”
晏嫵嫻道:“問題就出在這個方面!聖上沒有限制公主的出行,當晚西市又有傀儡戲,公主想念家鄉的戲,出去一觀,說得通,但是——”
“她是獨自一人出門的,沒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她的侍女。我爹帶著人去鴻臚寺時,發現公主的侍女正在遭受瀾莊使節的盤問,詢問公主的下落。”
覓瑜蹙起眉:“這會不會是使節和侍女聯手演的一出戲?”
和親公主出事,與之有關的一幹人等都逃脫不了罪責,萬一因此影響到了兩國邦交,更是要掉腦袋的大事。
瀾莊人與其配合朝廷的調查,不小心被查出什麼,不如把責任全部推到中原的頭上,若運氣好,只需擔個失職之過,不用害怕性命不保。
“我也是這麼想的,瀾莊人心眼多、不實誠,買他們的東西都要當心被騙,誰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晏嫵嫻道。
“但目前沒有別的證據,我爹他們也只能當真,假設公主是偷偷跑出去的。至於目的,可能是為了看錶演,也可能是為了散心。”
她說著,悄聲道:“我當時還猜,公主會不會是想要私奔,但被我爹否定了。”
“理由是,公主遇害時,身上的服飾雖不華貴,卻也不簡陋,一看就是位貴女,沒有誰會穿成這副模樣去t私奔。”
“不過我總覺得公主的打扮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看到過。”她若有所思地皺起眉,“可惜我想不起來了……真是難辦。”
覓瑜道:“公主打扮成了什麼模樣?”
晏嫵嫻回憶:“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襦裙,腰纏披帛,頭梳流蘇髻,額戴烤藍同心金飾,哦,發間還佩戴了一支海棠花樣式的步搖。”
“完全是漢人女子的模樣,若非有腰牌表明她的身份,林師爺根本想不到她是瀾莊女子,更想不到她是瀾莊公主。”
覓瑜一怔。
這個描述……她好像在哪裡見過,是在哪裡?
她遲疑道:“這身打扮,我好像也有點眼熟……”
晏嫵嫻登時來了精神:“你也覺得眼熟?看來我的印象沒有錯,我的確在什麼地方見過,還是和你一起。你能想起來嗎?”
覓瑜蹙眉思索:“姐姐讓我想想……好像……”
她的話語慢慢止住。
她想起來了,她在哪裡見過。
或者說,不是“見”,而是“看”,是“讀”。
在那本來歷不明、被盛瞻和燒掉的邪書裡,有過相應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