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靜愁把知道的內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末了, 她跪伏在地,顫顫巍巍地求饒:“求殿下開恩,殿下開恩!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孟姚飛聽得面色青白交加, 心中大罵這娼婦賊膽大鼠膽小, 被人一嚇就把什麼都說了, 枉費他昔日揮灑的一大筆銀兩。
雖然他也不敢招惹太子殿下, 可正虛觀全憑孟家才有今日, 她身為觀中道士,不想著幫他脫困也罷了,如何還敢拖他一起下水?
好在這娼婦知道的不多, 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他認下這些, 縱然會被颳去一層皮, 性命卻可保住, 也能使整件事到此為止, 不牽扯根基, 失小得大。
思及此,他做出一副深切懊悔的情狀, 放開嗓門, 爭先恐後地求起饒來:“殿下開恩!是小的一時被豬油蒙了心!小的知罪!求殿下開恩!求殿下開恩!”
一時間, 廂房裡只聞此起彼伏的求饒聲。
盛瞻和靜靜地立著,看著他們, 神色莫辨。
他倏然發出一聲輕笑。
“鄉野村婦尚能知道將功贖罪,孟公子身為大學士之子, 卻妄圖矇混過關,欺君罔上, 這就是你的知罪?”
他的語調很輕,不帶有絲毫問罪之意,卻說得孟姚飛身心一顫,後背陡然竄上一股涼意,幾次張口想要申辯,都沒有勇氣說出來。
他頭皮發麻地想著,這不應該啊,素聞太子有仁厚之名,承襲先賢遺風,怎麼只用一句話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當然知道,能夠坐穩東宮的不會是簡單人物,可、可這般威壓懾人,他怎麼也不曾料到——
孟姚飛膽戰心驚,頭腦一片空白,原先想好的辯解託辭全部消失,只餘唯唯諾諾的磕絆:“小人、小人……”
盛瞻和打斷了他的話。
“看來孟公子還沒有想好。”他淡淡道,“既如此,便請孟公子去詔獄一遊罷,等孟公子什麼時候想好了,再什麼時候來見孤。”
話音落下,便有左右護衛應是上前。
孟姚飛沒想到會來這麼一出,頓時嚇得肝膽欲裂。
詔獄是什麼地方?那可是錦衣衛行刑之所!他要是進去了,還能有命出來嗎?更不要提太子妃的兄長還掌管著南鎮撫司!
他不能去詔獄!絕對不能去詔獄!
他寧肯被當場發落,也不想去詔獄裡生不如死!
“殿下!殿下!殿下!”
孟姚飛徹底陷入驚慌失措,膝行上前,欲抱住盛瞻和的大腿,被護衛攔住也不停下,疊聲叫喊。
“小人知罪!小人真的知罪!求殿下開恩!小人願意道出一切實情——”
……
聲名遠播的正虛觀在一夜之間遭逢查封,引起眾人嘩然。
待得長安府尹將個中詳情上達天聽,更是驚動了朝野上下。
想不到堂堂道觀竟在暗中行勾欄之事,更想不到幕後主使是以清正廉潔立身的文淵閣大學士,並且參與其中的達官貴人不在少數。
孟大學士出人出力,達官貴人出錢買色,前者斂財,後者享樂,雙方通力合作,共同把一座清淨道場打造成了煙花淫寺。
除了正虛觀,孟知仁還在京中創辦了一座倚紅樓,正經做瓦肆勾欄的生意,透過煙花女子從官員口中套取情報,掌握朝廷動向,收買人心。
此外,孟知仁的次子孟姚飛風流成性,即使知曉正虛觀中的買賣,孟知仁也不敢讓次子經手,而是派了一向持重的長子孟姚禮看管。
孟姚禮任職吏科給事中,平日裡瞧著也是位端方君子,私底下的風流卻不比弟弟差,染指過數名良家婦女,其中就包括宋夫人。
去歲,宋夫人前往正虛觀上香,被孟姚禮一眼瞧中,當即生了邪心,想迷倒她行下惡事。
只因宋夫人身旁圍著不少丫鬟婆子,無論何時何地都有人伺候,孟姚禮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才無奈作罷。
奈何賊心不死,之後的大半年,宋夫人每一次進觀上香,孟姚禮都試圖染指佳人,每一次都以無法成事而告終,心中的那股邪火越燒越旺。
終於,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暗中安排人手,趁著月餘前宋夫人再一次進觀上香時,從歸途中擄走對方,當了強匪。
那具所謂的遺體和遺體手中的玉佩,都是他事先命人準備好的,一則用來斷宋家和許家尋人之心,二則藉此栽贓嫁禍給高守文,讓長安府盡早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