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醒來就聞到一股清香的味道,昨天晚上好像不是在家裡,會是誰煮的東西會那麼香呢?她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昨天的一切在眼前重演了一遍。門是敞開的,從視線的角度出去,四根窄窄的靠背椅子上有一堆被子。
慢慢的意識裡開始回想昨天的事情,才發現連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就這樣和一個陌生的人一起走上了一夜,睡到了他的床上。昨天明明是抱著採訪任務去的,結果卻睡在了他的床上。
幾天前給野打電話預約採訪的時候,電腦那頭渾厚的聲音感覺一定有個很典型身材和長相的男人,但直到昨天晚上六點在較場口得意世界下的老樹咖啡裡見到野的時候,所有的預先的假想被完全的推翻。一個什麼都不典型,也什麼都不顯眼的男人,在一眼掃過的人群之中誰也不會記起這張面孔和這個人。電話裡已經約好只有半小時的時間,所以她也趕緊打斷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所有猜測,趕緊拿出速記本。還好,野很配合,看來對於接受採訪這樣的事情已經習慣了,估計比起自己這個初出道的小記者來說還清楚會有什麼樣的問題,因為在她提出問題之後,野幾乎一點考慮的時間都不需要,就流暢的說出了可以回答的問題。半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野沒有過多的廢話,當然她自己也清楚不該有什麼話再問了。野沒有給她結帳的機會,只是在結帳之後問她一會回哪裡?晴說回家,野也沒有問她是否願意就說,那一會跟我一起吃飯吧,反正多一個人也無所謂,一幫朋友瞎熱鬧。野的冒昧或許還不算什麼,因為晴居然沒有反對,點點頭像個小孩一樣跟著他走出老樹咖啡,跟著他上車,跟著他一車坐到南方花園。一路上野沒有主動說一句話,只是晴自己在體溫,他在回答,簡潔但卻足夠的話語來回答晴的問話。只在到了南方花園之後野才主動的說了一句:到了,就是這裡。晴如同聽話的孩子一樣跟著他下車,跟著他上樓,跟著他到陶然居三樓的包房,跟著他挨個的介紹給這些陌生的人認識。
吃飯的時候,晴發現野完全是剛才自己所見的另一個人,從別人對他的話語以及言行來看,他很受這些人的尊重。儘管重慶話裡朋友之間沒有什麼忌諱,但也很少聽到有人對他說話當中有什麼不妥當的用語。不過更讓晴意外的是來這之前她根本沒有想到野也會很溫柔的說話,也會主動的給自己夾菜,主動的給自己叫飲料,甚至是根本不許任何一個人和晴喝酒。理由簡單到有點霸道,女孩子不喝酒。晴其實是可以喝一點酒的,桌上也有幾個女孩在喝酒,但野這樣說出來,她當然也不會主動的去和別人碰杯。畢竟這裡的人都是陌生人,包括野在內。
飯局要完的時候,來了一個女孩,不算是很漂亮,但卻是很標準的重慶女孩的個性,看樣子是其中一個叫鵬的女朋友,而且似乎兩人之間發生了爭吵。慢慢的都告辭走了或另找娛樂去了,就剩下她、野、鵬和最後來那個女孩。野竟然像個長輩一樣的,慢慢的在勸導,然後也不管晴怎麼想的,直接拉上一幫人就去了紐卡斯爾啤酒館,要了一包房,點一堆啤酒,當然沒有忘記給晴來上一瓶飲料。看著野那苦口婆心一樣的在哪兒勸慰著兩位,一會說鵬,一會又說鵬的女朋友,那個熱心勁真的和最初見到他的時候判若兩人。
啤酒在一瓶瓶的消失,那個叫鵬的男孩和他女朋友的臉上逐漸有了笑容,到最後兩個人一起敬了野一杯,或許是因為鵬的女朋友來的時候並沒有知道最開始野怎麼介紹自己的,猛的把杯子也舉到了晴的面前:嫂子,不好意思,今天耽誤你和大哥的時間,這杯酒算我們賠罪的。話說完在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女孩已經仰頭喝下了酒。晴楞在哪兒不知道是該解釋呢還是沉默,她偷眼瞄了一下野,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喝下啤酒之後對兩人說:好了,回去都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明天我要是再聽到你們誰還扯這事我先灌他兩瓶再說。
鵬和女朋友一起走了,野送兩人出去,房間裡就剩下晴。房間突然這樣安靜下來,晴覺得有點不太自在,畢竟野對自己來說還是一個陌生人。今天自己已經太多的莫名其妙的舉動了,而這個時候真不知道下一步還會有什麼。
今天不好意思,本來只是吃頓飯結果卻還你一直沒有輕鬆的娛樂一下。野回到包房第一句話讓晴找到一點該說的話:沒什麼,還沒有謝謝你請我吃飯呢!野看看錶說,時間也不早了,你可方便?
晴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冒出了一大串的話:沒事沒事,就我一個人而已,我家在巴南的,現在租的房子在磁器口那邊。
哦,不近啊。要不我先送你回去,這麼晚不會有公車了。
沒事,反正明天也是休息,不用去報社的,對你今天的採訪也要等下週才交稿的。
這樣啊,那要不一起出去走走,這裡都快悶得我氣都出不來了!
野今天是第一次徵詢她的意見,讓晴忽然發覺有點不適應,從晚上六點到現在已經快午夜了,野所有的決定都是他自己在決定。不過她找不到一個讓自己拒絕的理由,點了點頭,把剩在杯裡的飲料一口喝完。
走出紐卡斯爾啤酒館,晴居然沒有讓自己往沙坪霸的方向走,而是直接過了街向高新區方向走去,她不知道是什麼在驅使自己的腳做出這樣的反應。但野也沒有提出異議,在她身邊慢慢是走著。
野不再那麼自我,反倒是很跟隨晴的腳步節奏,慢慢的兩個人從最開始為什麼晴會選擇採訪野開始到各自的工作,到平日裡的愛好,甚至到各自的家庭。其實野並沒有問她更多,然而晴卻鬼使神差的把自己的家庭狀況甚至前任男朋友的分手都一一的告訴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野在勸慰鵬的時候那些話和耐心勁的狀況下,她居然覺得這個男人是自己可以傾訴的物件,壓在心頭多年的秘密也在這一刻全盤的托出。說完她發覺自己輕鬆多了,野一直保持著微笑,一直保持著與她的步伐節奏。當她說完自己才發現對野的瞭解還僅限於他的工作和平日的生活,他幾乎沒有說起一點他的家庭。
晴還是忍不住的問了出來:嫂子一定是個很賢惠的人吧!野聽了這話並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聽似很輕鬆的問晴:你真的想知道。晴居然點頭說:嗯。她無法相信自己連這樣不禮貌的話都能說得出來。不過野好像並沒有介意,也沒有發現說出這一個嗯字之後晴的臉已經紅透了。
原來野的確是有一個家庭,只是已經是名存實亡,和妻子分居已經快兩年了,晴幾乎不明白像野這樣的一個個性的人在說到自己幾近失敗的婚姻的時候居然會充滿了傷感,能想象得到野當初是多麼的愛他的妻子,可現在幾乎就如同白開水一樣的淡然,如果說是對生活的一種透徹的理解和感悟,還不如說是一種對情感絕望的表現。看上去那麼平靜和淡然的背後不知道有多少的辛酸,或許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一個在事業上走向成功的男人背後會有這樣的一段辛酸,這令晴感覺到一種想要去安撫他的慾望,曾經的自己也是那麼的在意一個人,卻也被傷得那麼的深,或許她無法感受到野的內心有多深的痛,但卻能剖析自己有多深的傷口。
這樣的步伐總是有一個結束的時候,畢竟腿不是心,疲憊了就想停下來。當晴悄悄的錘著自己的大腿的時候,野關心的問是不是累了,準備送她回家。可晴卻說出了這一生可能對自己來講第一次這樣主動的話:可我暫時還不想回去,反正回去也是一個人。野看了看她然後問她要不去他家坐坐,就離這裡不遠了就在石油路的。晴又點了點頭,她不明白今天自己為什麼總是跟隨著野,無論他說什麼自己居然從不反對。從最開始約他採訪被拒絕,到後來幾次三番的電話預約,從野只給自己半小時時間採訪,到晚上的飯局,她幾乎沒有一點自己的主張,就像一個乖巧的小婦人一樣的只是跟隨,沒有一點的埋怨。
那是一套一室一廳的小套房,進到屋裡傢俱擺設都很簡單,客廳除了幾張靠背椅子和一個飯桌之外就是一臺看上去有點歷史的電視機。野說這房子他也是租的,他不想回自己的家,從房子買下裝修之後就一直空著,但空曠的房子總給人一種太寂寥的感覺,他寧願讓自己呆在這有個比較狹小的空間裡。
不知道為什麼,晴一到屋裡坐下就覺得眼皮支撐不下去了。一個接一個的呵欠就開始了,止都止不住。野笑了,晴也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
要不你休息吧!房子雖然小點,睡個人還是沒問題。晴連想都沒想就點了頭,她今天似乎只是一個聽話的孩子,一切的一切都交給了野來決定。
野去了衛生間,聽著傳來熱水器的聲音。然後野又進臥室,拿出一件看上上去很寬鬆的休閒T恤遞給晴:抱歉,我這裡沒睡衣,只好將就點了。水燒熱了,你去洗洗再睡吧!
晴接過內衣進了衛生間,衝完澡套上那件T恤,一股帶著菸草的男人氣息在鼻息間散開,但卻並不讓她覺得反感,反而感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舒心,T恤的長度又剛好蓋住了一半的大腿,正好可以當睡衣使用。
從衛生間出來,客廳裡野已經把幾張靠背椅並排放在一起,鋪上了一床被子看著電視。晴抱著自己的衣服走過去:我是不是睡這兒?
說什麼呢!野笑了出來。怎麼可能讓你睡這兒呢,去吧,臥室的床已經鋪好,你關上門就可以睡了,我也要去洗個澡。說完野也拿著一件T恤進了衛生間。
晴看了看那幾張椅子並排起來長度應該夠了,但三十多厘米的寬度她實在無法想象一會野怎麼能睡得下去,她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腿,把頭靠在當著枕頭的一堆書上,也看著電視。可眼睛卻不聽使喚,慢慢的合攏。在半夢半醒之際,她似乎聽到野在叫自己,努力的睜開眼睛,原來是野已經洗完澡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去臥室睡吧,野輕聲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