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內,秦王朱陰沉著臉,揹著手在房間來來回首,垂手站著他的兩個幕僚趙無忌和邵聞達,今天秦王的心情著實有些不好,原本在朝會上父皇將正式宣佈他為宗人令,給他一次增加聲望的機會,不料最後卻沒有公佈,他站了兩個時辰,卻變成了燕王的背景,倒是燕王大大出了一把風頭,這著實令他心中嫉妒,還有李維正,更是踩著他的肩膀當上了錦衣衛千戶。
朱的心中鬱悶不堪,他忽然回頭冷冷地問兩個幕僚道:“王翰一直就表示效忠於我,眼看這次他要被提為千戶,卻橫刀殺出一個李維正,奪了他的機會,新仇舊恨讓我忍無可忍,你們說我該怎麼對付他?”
這些天趙無忌十分沉默,整天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閉門思過,他在一點點回憶自己失敗的地方,最後他得出結論,定遠縣和武昌的兩次失敗都是李維正這個罪魁禍首,為此他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李維正挫骨揚灰才好,但他手上已經沒有了人手和權力,無法再報私仇了,今天又傳來訊息,這個李維正居然當了錦衣衛千戶,趙無忌幾乎要氣瘋了。
此刻見秦王似乎要動李維正,趙無忌立刻抓住這個機會,上前躬身一禮道:“殿下,錦衣衛仇家滿天,欲啖其肉之人無所不在,今天李維正忽然成為了錦衣衛的風頭人物,我想有心殺他之人會更多,如果李維正突然死掉,誰會往殿下身上去聯想呢?”
“不可!”趙無忌剛說完,邵聞達立刻站出來反對道:“前幾天我就給殿下說過,皇上處分晉王,其實就是在警告諸王不要再妄動心思,我想,皇上警告殿下的意味更濃一點,這個時候殿下應該韜光養晦,把精力放在別處才好,不要再在朝中生出事端,李維正已是錦衣衛千戶,動這種級別的人更要慎重,他若出事,皇上豈會善罷甘休,一旦嚴密追查,查出趙嶽的背景,殿下危矣!”
說到這,他又瞥了一眼趙無忌,陰陽怪氣道:“倒是有些人為一己之私不顧後果地慫恿挑撥,殿下可得當心啊!”
趙無忌臉脹得通紅,怒視邵聞達道:“明明是殿下在問如何對付李維正,我只是在為殿下分憂,怎麼是一己之私,你要把話說清楚。”
“好了,你們不要吵了。”
朱不悅地攔住了他們二人的爭吵,他們兩人這幾天視同水火不容,一有機會就互相攻擊,這可對自己不利,不過剛才邵聞達的話確實提醒了他,李維正是父皇親自任命,真不能妄動,應該把精力轉到日本那幾船白銀上,這才是當前急迫地問題,至於李維正成千戶已經木已成舟,即使不能殺他,但也不能讓他的千戶當得舒服
想到這,他便對邵聞達道:“麻煩邵先生去找一下呂思遠,把我的意思傳給他,總之我不想讓李維正地這個千戶做得太舒服,讓他自己看著辦吧!還有,趙嶽是我的人,這件事也不能讓他知道。”
夜幕漸漸落下。大街上地行人開始稀少了。月亮爬上西天。將一片銀色地清輝灑向人間。江寧縣長樂街上。一輛馬車飛馳而來。慢慢停在一座宅子前面。馬車裡。呂思遠低聲對錦衣衛南鎮撫使王翰道:“我叮囑你地話記住了嗎?”
王翰點了點頭。“呂先生放心。我會照呂先生地意思去說。”
馬車停穩了。王翰下了車。走上了趙岳家地臺階。敲了敲門環。門開了。他隨即走了進去。大門又重重關上。馬車上地呂思遠一直盯著他進屋。這才將隱進了馬車內地黑暗之中。
副千戶趙嶽地府第是一座佔地兩畝地地中等宅子。他有一妻兩妾。還有幾名陪寢地侍女。兒女也有四五個。長子已經二十歲。在家無所事事。準備子承父業。最小地一個兒子也十歲了。正在學堂讀書。趙嶽雖然官運不好。在錦衣衛中資歷卻是最老。所以許多油水足地大案中總能見到他地身影。他也著實撈肥了。不過。和所有地錦衣衛官員一樣。他始終保持低調。不敢露富。他究竟有多少錢。甚至連他老婆都不清楚。
此時趙嶽正在書房裡鐵青著臉獨自喝悶酒,書房是男人固有的一塊領地,不在年齡、不在讀書多寡,條件稍好地人家都會佈置,趙嶽雖然大字不識一筐,可他也有自己的書房,書房裡沒有幾本書,也沒有紙筆,只有一個又一個地酒罈子,酒是趙嶽的最愛,尤其當他遇到煩惱時,他就更會沉溺於酒中。
今天可以說是趙嶽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他等了整整八年,他勢在必得的千戶之職在最後一刻丟了,當他聽到那個訊息時,他連死的心都有了,他已經四十三歲,跟隨皇上打下大明江山,卻敗在一個剛出道,小他近二十歲的年輕人手中,他心中如何服氣,不僅如此,他還成了整個錦衣衛最大的笑柄,就在三天前,他還特地請了百戶們喝酒,和大家一起暢談他當千戶後會給大家帶來什麼,可現在,他的臉真的丟盡了,不僅如此,秦王一直對他的期望很大,如果他連一個千戶都混不上,他又怎麼成為秦王在錦衣衛的代表,他雖是個粗人,但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趙嶽嘆了一口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這時,書房外傳來了管家的稟報聲,“老爺,鎮撫使王大人來了。”
趙嶽一怔,他立刻站起來道:“快快有請!”他索性放下酒杯,親自去迎接了。
趙嶽和王翰二人一個是科班出身,一個卻是當兵的大老粗,按理他們應該無共同語言才對,事實上,他們關係卻特別交好,這既是一種緣分,又是一種優勢互補,呂思遠對兩人的關係當然瞭如指掌,所以他便將王翰拉來,作為自己的假手,另外,由於呂思遠在錦衣衛地隱性地位極高,各錦衣衛高官對他巴結有加,尤其這個王翰不僅巴結他,而且還成為了他的心腹,許多他不願出面的事情,他都會指使王翰來做,今天由王翰來做此事,就是最合適不過。
“趙千戶看起來氣色不太好呀!可是為了白天之事?”一見面王翰便開門見山地說道。
“別提了!”趙嶽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也不要叫我什麼千戶,我不過是個副千戶而已,離千戶差得遠呢。”他顯得心情十分沮喪。
王翰攬住他地肩膀拍了拍,笑道:“不用這般氣餒,我就是來開導你的,走!先去喝杯酒
兩人來到趙嶽的書房,對面坐下了,王翰喧賓奪主給趙嶽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他端起酒杯笑道:“有什麼話,咱們先喝一杯酒再說。”
趙嶽悶悶不樂地將酒喝了,想到白天地遭遇,他終於忍不住嘆道:“我趙嶽十五歲就跟隨皇上打天下,腥風血雨中過來,又辦了這麼多大案,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末了卻連一個千戶都當不上,天下可有做了八年的副千戶?”
王翰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笑道:“如果我告訴你,李維正的最後任職其實還沒有塵埃落定,你相信嗎?”
“這怎麼可能!我都親眼看見他地任命書,而且是皇上親口御封,怎麼會沒有塵埃落定?”趙嶽激動得脖子都紅了,可他看見王翰不慌不忙的喝酒,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一絲希望又忽然從他心中升起,他連忙追問道:“你這話可當真?有什麼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