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渭生接過看了,乃是陳卯在流放途中病死了。
他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終究是忍不住醉了一場。過往種種,皆隨著人死燈滅,煙消雲散。
蔣渭生想到自己孃親,雖是被陳卯所驅逐的外室,但死時心心念唸的,仍舊是能將她的牌位抬進陳府。
他當日金榜題名,以進士之身,強抬著孃親的牌位赴陳卯夫婦的宴。本是為了替孃親揚眉吐氣,卻未曾想竟激怒了柳氏。後來種種,既是柳氏母女的報復,也是對他和陳卯父子之情的考驗。
只不過,他輸了親情,陳卯輸了性命,權當是兩清了,如此而已。
蔣渭生握著那枚銅鈴鐺,終究是忍不住落了一滴淚。
又幾日,他向嚴芮提請丁憂,嚴芮勸了幾日,見他態度堅決,索性同意了。
夜裡,雲漠同蔣渭生商量,如今事已成定局,不如尋一處無人認識的地方,三人結伴而居,遠離這盛京的是非。
蔣渭生沉吟許久,終究是敲開了錦瑟的房門,她想問問看她是怎麼想的。
待到了錦瑟門前,他卻又猶豫了。
是啊,問她跟不跟他走嗎?人家正是傷心之時,此去不正是自討沒趣?蔣渭生自行勸退著。
正準備走時,門卻從裡面被開啟了。
幾日不見,錦瑟又消瘦了幾分。素日銀盤似得臉蛋,如今竟變得下巴尖尖,顯出骨相來。
但改變最大的,當屬蔣渭生自己。他如今一身孝服,眼神中再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甚是頹喪。
出乎他意料的是,錦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聽說你爹爹去了,節哀順變。”
那扇木門關上之前,錦瑟猶豫再三,終究開口說道。
蔣渭生勉力笑道,“許是錯事做多了,閻王都看不過去,提早收了他去飲茶吧。”
只是他雖說著這樣渾不在意的話,轉過身之後,卻仍舊忍不住耷拉了嘴角,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蔣渭生得錦瑟之言,便將離開的計劃提上了日程。
只是京中尚有他些舊友同僚,少不得應酬一番。或是別人請他過府,或是尋來府上送別,一時間,小小的宅院熱鬧非凡。蔣渭生怕他二人拘謹,索性吩咐了不必出來替他迎客。因此雲漠父女二人只縮在後院,足不出門。
他整日裡忙著於觥籌交錯,一天到晚都人影不見,一時間竟比在朝為官時還要累上幾分。
又過了幾日,他從舊友府上宿醉歸來,忽見盛京城街道之上張燈結綵,好不熱鬧。想著非年非節的,他不由拍了拍自己頭疼欲裂的腦袋——莫不是還沒睡醒,出現了幻覺?
但下一瞬,他身邊接踵而至的人群,帶來的紛紛揚揚的議論之聲,充斥了雙耳:
“陛下今日封妃了!”
“這可是陛下登基以來的頭一遭,可不得熱鬧熱鬧!”
“聽說這淑妃娘娘乃是農戶繡女出身,當真是麻雀變鳳凰,天生的貴氣!”
……
“聽說晚間陛下還特許坊間點上花燈,望樓上還會派內侍過來撒喜錢呢!”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想必都是為了去佔個好位置,沾染幾分喜氣。咱們可得走快些,別被人搶了先!”
……
蔣渭生聽得此言,立刻拔腿就往家跑。
好巧不巧,正遇上錦瑟從外面回來。
“你、你去了、何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