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中,仍不見雲漠的身影,她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但也只當是他去哪家叔叔家吃酒去了,不甚在意。
此時已是黃昏漸落,朦朦朧朧看不清路,錦瑟推著車顯然有些吃力。
縱然是有了工具協助,這一來一回,也足足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家中沒有空餘的房間,錦瑟想了想,只得在後屋的柴房中臨時用稻草鋪出一個床來,先將人安置好。
月光透過柴房的縫隙,照在地上那團黑黝黝的暗影上,看著毫無聲息,甚是可憐。
她本想著歇一口氣,但又怕歇著的這會功夫,人就沒了。既然救人就要就到底,不然死在自家柴房不是更有理說不清了。於是只得強忍著身體的疲累,去前院尋來茶水,藥材,乾淨的紗布等物,這個時辰,城中早已宵禁,請大夫顯然是不能的,只能自己盡力而為。
本想替男子包紮一番,又不妨被那傷口的驚人之處嚇了一大跳。這人不知是招惹了什麼是非,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左肩一直延伸到胸前。她只好先替他擦乾淨傷口的血漬,用了些尋常的止血藥替男子敷上。
想著他那衣衫已經破爛不堪,又尋了雲漠的幾件閒置的舊衣,猶豫了許久,還是沒下得去手幫他換上。
雲錦瑟雖說是鄉野間長大的女子,但也是待嫁的黃花閨女。冷不防要對著一個裸著上半身的成年男子,少說有些拘謹。
於是只得將那衣衫蓋在男子的身上。
錦瑟的手碰到那男子時,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好,還活著。
前後折騰了一陣,天色也漸漸發白了,錦瑟一時不察,竟就這樣在一堆柴禾間睡著了。
等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糟了!
繡房每日卯時上工,如今必定是晚了。
錦瑟一個激靈,連梳洗都來不及,忙撒開腳丫子就一陣狂奔。
此時她沒有注意到的是,躺在她身後的男子,此時正慢慢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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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趕慢趕,終究是沒有趕上睿雲姑姑清點人數的時辰。
錦瑟悄悄從後門而入,企圖混入繡娘中。豈料睿雲姑姑眼尖,一下就抓住了她。
“從今日起,不必來了。”
睿雲姑姑向來不苟言笑,如今這幅模樣,更是冷冰冰地,讓人生畏。
“姑姑,饒了我這回吧!”
錦瑟猶如晴天霹靂,不知是委屈更多,還是震驚更多,一下跌坐在地。她自十二歲起便在睿雲坊,睿雲姑姑待她,雖不十分親暱,但在她心中,對方早已是她孃親般的存在,如今實在不敢相信姑姑因此就讓她走人。
”你們不必求情。“
睿雲姑姑不為所動,又大聲向坊中眾人道。
”我在這裡重申一遍,我睿雲坊,不允許繡娘打著我的招牌,去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說著,便扔出一塊小小的嬰孩肚兜。
錦瑟一見那肚兜,心下一沉,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天地明鏡,我並沒有打著姑姑的旗號,我父乃是李家的佃農,李家小公子百歲,二小姐命我趕製,我這才應允,並不曾打著睿雲坊的旗號招搖。“
說著便一個響頭接一個響頭地磕在了青石的地上。
真疼啊,但是再疼,又怎麼比得過這被人冤解的心痛呢。
”那我且問你。“
睿雲姑姑冷眼看著,不為所動。
”二小姐可知你是睿雲坊的繡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