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時分,在紫禁城的東華門,悄然溜出去了兩個身著百姓衣冠的人,連宿值宮禁的成國公朱希忠沒有收到半點訊息,正在家裡呼呼大睡的寧玦就更不可能知道此事了。
這幾乎是朱載壡第一次出宮。
對京師街頭巷尾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自嘉靖元年以來,朱載壡的老爹也施行了一部分新政,諸如清退勳戚莊田,整飭宗室規模,試點施行一條鞭法,更是直接梟首了孝宗張皇后孃家的兩個舅子。京師沒了張鶴齡兄弟倆,也已經在逐漸恢復元氣。
加之年關將近,京師內外好不熱鬧。
此時京師的百姓尚且不知,他們以為逐漸好起來的日子,正宛若晚風中的燭火,隨時都有可能湮滅在大明的暮氣中。
就在朱載壡好奇的打量著京師的一草一木時,一眨眼的功夫,孟衝的手裡便多了一盆正在盛開的花朵。
看著孟衝手中的花,朱載壡不由得一驚。
“孟衝,這隆冬臘月,你從何處弄來這麼一盆花?”
孟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笑道:“殿……公子,這是在火室裡養的花,是賣給京裡的富戶的,小的這不是看年關近了,公子覺得家裡空蕩蕩的,這便買了一株。”
說到這裡,孟衝便不由得壓低了聲音道:“這花放在暖閣裡便能活。”
所謂火室,其實就是古代的溫室大棚,只不過是用火炕保暖,而紫禁城裡所謂暖閣的地方,也是一處底座鏤空,預留出煙道的大火炕。
朱載壡疑惑的看著孟衝手中的花,摸著下巴喃喃道:“這是何花,怎麼從未見過?”
孟衝看似不經意的摸了摸鼻子,而後笑道:“聽說是自西洋來的稀罕玩意兒,小的也是看著好看,這才買了一株。”
在看了幾眼之後,朱載壡便不再說什麼,而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讓孟衝在前面帶路,去找寧玦的住處去了。
主僕二人先是去了之前寧玦住的客棧。
而後才從客棧店家的口中得知了寧玦現在的住址。
孟衝不得不抱著一盆花,帶著朱載壡朝著寧玦家的方向走去。
好在這幾處地方的距離也並不遠。
到了中午時分,朱載壡跟孟衝也就到了寧家,孟衝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花盆放在地上,擦了把額頭上的汗,便作勢敲門。
“孟伴伴,寧大人是憲臣,文雅一點的好,莫忘了禮節。”
孟衝這才收斂了幾分,小心翼翼的敲起了門。
“當!”
首頭門環輕叩在寧玦家的大門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而後便沒有了然後。
孟衝跟朱載壡主僕二人,身旁擺著一盆花站在門外,恍惚間好似二傻子一般。
“寧先生不在家?”
孟衝疑惑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後道:“不對啊,寧秉憲不在家,邸裡起碼也應當有個門房吧,這宮外的下人怎的都這般怠惰,都日上三竿了還不知開門!”
說罷,孟衝便又兀自上前敲了敲門環。
“當”“當”又是兩聲。
孟衝趴在門縫仔細的聽了片刻,這才確定了寧家不是門房太懶,而是壓根就沒有門房!
不過同樣也確定了,這門栓在裡面插著,寧玦還在家裡。
“公子,這,寧秉憲家裡連個下人都沒有啊。”
聽到這裡,朱載壡的登時明顯一亮。
“寧秉憲連個僕人都沒有?我大明竟然還有這等官吏?!”
別說是朱載壡了,連孟衝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官員。
哪怕是進京趕考的舉子,還要帶個書童隨身侍奉呢,畢竟能到舉人那個地步,便已是大明的統治階級了。
朱載壡的大腦飛速的運轉著,沉默良久之後才對孟衝說道:“孟伴伴,再敲,今日我非要見寧秉憲一面不可,待會我在向寧秉憲道歉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