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蘇景重重摔落,口角微做抽搐,痛苦之色從他面上一閃而過,很快平靜。深深呼吸,結長定身,又一次安靜下來
“他在作甚?”小相柳人在殿外,輕聲問道,外人看不到的人雷之爭,小相柳只看到蘇景拿著一支筆在大殿裡又跳又耍,好像一隻猴子。
影子和尚在他身邊。
小相柳出關、來探望蘇景,鬼袍內影子和尚不久前從入定中醒來,知道蘇景正在做破境修行,是以和尚飄然離身、於大殿門口攔住了小相柳。
“識海世界與身體乾坤扣合後,會有殺滅之雷鎮世,蘇景須得行運元力入玄虛,以真身入影身去迎抗雷殺。”
影子和尚為蘇景的第十三魂,融身鬼袍時能夠看到蘇景的‘識海之戰’,且蘇景在真正開始此境的修行前。曾與高僧探討過此事,由此影子和尚對這個過程一清二楚。
與‘開天’頗為相似的。蘇景要以真實氣力去支援元識投影之身,以本元力量去對抗玄虛之雷
元神修行,四個境界,最玄虛飄渺的當屬最後一境‘大逍遙問’,最苦最累最麻煩的則是第一境‘如意胎’,而相比於別宗修法,陽火正法的‘如意胎’算是苦中苦累中累、麻煩裡的大麻煩。
陽火正法如意胎,兩個大步驟:結胎。凝結元嬰靈胎之形、之魄;開靈,讓這枚小小元神真正醒活過來,以第一聲啼哭做準。什麼時候這娃娃‘哇呀’一聲哭出來,什麼時候這個境界才算修行完畢。
而前一步‘結胎’中,又分作兩個部分。
一是蘇景之前十七年乾的累活,以身體小乾坤入識海世界、破其混沌同時,虛實契疊玄真融合。再前面五十幾年蘇景借畫符凝心緒追靈犀。求的就是以玄虛靈犀引蕩心識本意繼而引動真修元力,淬鍊心境同時熟悉以實入虛再自玄返真這個過程,若不能在虛實間從容‘遊走’,這一境根本沒得修、沒得破。
開天后,破雷殺、結元胎。
但雷霆勢大,單純的元修力量對抗全無勝算——修為深不夠、力氣大也不夠。因金烏喜戰!只修境界、修法力,卻無鬥戰之技迎敵之藝,算什麼金烏弟子!想要對抗雷霆,不止要以修元入玄,還要將鬥戰本領入玄。符法劍法風法火法什麼都好,總之你得打!
打是打。不過你的寶物無法帶入識海世界,迎抗雷殺時候蘇景手中有龍猿大敕,但空有其形而已,於這場‘爭鬥’中,他握筆握劍握棍和手中拿根麵條不存區別,不過蘇景最近幾十年以筆入劍,用得順手了就沒再去刻意換成劍。
影子和尚解釋得仔細,小相柳若有所思:“他又該如何破掉那雷霆?”
“這就是修行了,雷霆硬抗無勝算,只能以帛絹上的辦法:施展手段拖延,其間金烏弟子需得行踏陽火罡步,九百九十九踏、可佈下極熾法陣一座,陣衍生滅法度,於成陣後修行之人就不能再稍動了,須得再硬生生扛住雷霆轟滅一刻時,擋住了元胎結形,擋不住也無妨,從頭再來。”和尚說完,稍加停頓又補充:“蘇景開天,十七年。開天后至今快一年,剛那次他走了九步。”
這筆賬太好算了,相柳‘哦’了一聲:“我再去閉關,讓他接著練吧。”
小相柳來了又走,影子和尚重返鬼袍。
蘇景靜坐不動.調息、回力,準備著第四次起身.第四次又能踏成幾步?他不曉得,他不關心,愛幾步幾步,無所謂的,他在:修行。
馭界十八年,中土十八年。
紅長老皺眉頭,密語師兄:“這樣的進境,太誇張了些吧?”
瀋河微微笑:“還好了.醒來了,如何?”前三個字是對師妹的密語,後面詢問是對閉目入定的徒兒,魚苗。
魚苗入門十八年了,修行的進境麼第一境通天,用去四年十一個月又三天,險險就贏了他那位浪蕩馭界的蘇師叔祖;蘇景回離山後燃香破寧清,震驚天下,魚苗也不是示弱、他就快震驚天下了:離山掌門弟子,十三年多尚未破寧清。
瀋河愁啊,但假裝不愁,笑得風輕雲淡:“感覺如何?”掌門人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要不要用外力助他過這一關了。
魚苗張開了眼睛,自入定中醒來,可是還有些懵懂,未能立刻回神,又沉思了片刻他忽然抬起頭,笑了。
小娃已經長成了少年,修行緣故,他看上去比著實際年歲小一些,十四五歲的樣子,人長大了、眼睛更亮了、腦袋更圓了,可‘毛病’不改,入宗這麼久,除了三年前大成學蒹葭先生破劫飛仙前夕他曾展露笑容外,就再也沒笑過。
這次突然對著掌門笑,立刻嚇了紅景一跳:師兄的劫數到了?!
瀋河也目光閃爍,心裡沒底。還好,魚苗兒開口:“啟稟師尊,這次閉關收穫良多.弟子於清靜冥思中,終於徹悟我為何不會笑了!”話說完,他才發現紅長老也在,忙不迭又向師叔行禮。
“領悟玄機、想通自己為何不會笑、所以你笑了?”紅長老擺擺手示意他無需多禮,之後饒有興趣地追問。
“是。”魚苗應道,說話間面上笑容斂去,少年人、目光沉沉:“我不會笑是因為不想笑,總是感覺沉甸甸的,想強笑都做不到,可我不曉得為何‘不想’,直到今日,終於明白了:弟子笑不出,是因為.大禍將至!”
到底還是個年輕人,心靜不夠沉穩,魚苗深深吸了一口氣、奮力壓抑住心中悸動:“啟稟師尊,弟子以為.不是以為,是看穿了:三萬年未遇之靈元大潮,其實、其實可以看做是‘迴光返照’的。”(/無,彈.窗,小,說.網(.coM 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