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層層旋轉的流雲,陡然凝滯、萬里雲天頃刻結凍盡化堅冰,如刀如劍如戈如一座浩蕩到無邊無際的巨峰,轟轟烈烈撞向星天!
賁烈巨響貫徹宇宙!星天大陣劇烈搖晃,中土世界也在瘋狂搖曳。堅冰崩碎,重歸流雲,雲翻卷、雲咆哮、雲瘋癲。
一振過後。瀋河提息空氣彷彿變成了鐵渣銅屑,沉重且鋒利,吸入肺腑時讓他痛苦到無以形容,可瀋河還要維持著神情從容。疼,但不能哼,他還要對陣中同道說話,非說不可的。
不止是直抒胸臆那麼簡單。打到現在。放眼望去:平日裡威嚴煌煌的修行之輩,個個披頭散、面色慘白,重傷加於身、鮮血染於袍修為耗盡真元枯竭,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沒有力氣了,維持共水流雲都難,又如何還能動‘共水雲錦’,站穩都難的戰士,又怎能再動反攻逆襲?
唯獨兩個字:士氣。凡人喚作士氣,修家喚作‘執妄’。
以執念入殘軀。榨最後一點骨血之力。換作死狂妄。三振雲錦。靠得就是這份‘執妄’。
共水修家的‘執妄’,錦繡中土的指望。
無可抑制的,瀋河的聲音嘶啞難聽。可他的語平穩、語氣認真:“能於諸君並肩,瀋河心中快活無以言喻。萬萬言辭盡歸一句:共水做酒,我敬諸君。共飲此杯,決鬥乾坤!雲錦第二振起啊。”
陣令落流雲重振。冰再現怒襲重來,瘋狂攻勢,第二次反擊。
轟轟巨響自九天之外傳來,震顫乾坤!但就在二振雲錦、攻於星天同時,瀋河似是隱隱聽到不遠處有沉悶聲音響起不過無暇顧及了,因天上很快又有另一道怪聲傳來:
那是‘咔咔’的脆響,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枚天外碎星,無一例外爬滿裂璺,堪堪就要粉碎了。它們絕不擋住第三振雲錦,大勝在望。
只差最後一擊。
瀋河再次提息,可是等他張開口卻現,這一口氣吸不進來了,咽喉被堵住了,濃濃的血腥味道充斥嗅觸,讓他鬱結難當讓他噁心欲嘔,但他嘔不出、也不能嘔。
除了血腥,還有惡臭,那股味道讓瀋河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正在腐爛就算真的在腐爛,他也要說過最後一句、提振‘執妄’動最後一陣:“離山”才說了兩個字,嘶啞聲音戛然而止,一聲大咳、一塊碎肉猛從他口中噴出,那是他自己的肉,來自五臟!隨即濃稠到幾近凝固的金紅色鮮血湧出,瀋河的話被自己的命精血徹底湮滅。
紅景脫口一聲哀呼,起身想要去救護師兄,可她又比著他好了多少,不等站起就跌倒在地。
想要去救護掌門的又何止紅景一人,那是怎樣的一陣哀呼,來自公冶、來自龔正、來自虞長老秦長老雷當老風長老申屠長老來自所有離山第二代弟子!人人想動,可人人動彈不得。
瘋子的戰役,瘋子的透支,瘋子的堅持終告崩潰。所有這些離山二代精銳,早都結連做一個整體,用今所有的修行彼此扶持、咬碎牙關支援著這座大陣,抵至這燈枯油盡一刻,再沒了堅持的辦法,一潰盡潰。
拼勁全力了啊。
功虧一簣。但共水陣中其他修家並無埋怨,若非這十幾人,共水大陣根存留不到現在。
離山大修力量遠勝陣中同道,可是他們對大陣的付出也一樣遠勝旁人。
雖敗猶榮,他們無愧於無愧於所有一切。
唯一遺憾,共水做酒,未能喝到第三杯就在紅景摔倒一刻,忽然覺得肩膀一緊,一隻手穩穩扶住了自己,熟悉聲音傳來:“歇一歇,我來了。”
不等紅景抬頭看清攙扶自己的人是誰,眼前突然強光綻放,那雷霆來得如此兇猛如此突兀,狠辣無匹,落於來者頭頂!
紅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賀師伯”
賀餘破關!
一尊與三分身齊齊入陣,分別替下了陽門紅景、陰位公冶、主陣瀋河和輔位樊真照。
分身救護的是三個傷得最狠、也是身在大陣最最重要的穴竅的長老;尊救護的則是掌門瀋河。
瀋河只覺一陣厚重的同源水行力量自天靈灌入,頃刻遊走身體、鎮住了他的傷勢、遏止他命精血的流失,元基受損但因救護及時,至少瀋河不會死。來日仔細調養腳下的飛仙大路仍在。
修元枯竭,但心智不曾淪喪,瀋河全然明白了什麼,奮力甩頭想要擺脫賀餘傳力的手:“不可啊。”
賀餘閉的是什麼關?
三劫十二境最終一境。大逍遙問的智慧領悟關,他自封於法陣自滅靈識與五聽,若不能成功破道便會枯死關內;能破關就說明:他破道,悟透了自己的‘大逍遙’究竟是什麼、究竟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