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以為八祖留下的光明頂會是一座山,沒想到,只是一片柱子。
一片平坦石坪,百多根金紅色大柱,就是光明頂了。
每一根柱子都有磨盤粗細,大約十丈高矮,幾乎沒有一根是垂直聳立的,看上去就彷彿剛剛遭遇發瘋巨獸衝闖的樹林,雜亂地斜傾著、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坍塌倒下。
蘇景納悶問,隨他一起下來的陳長老:“怎會如此?”
“這裡本是光明頂巔峰金烏大殿,聽長輩說,八祖他老人家就是在此間閉關時突然走火入魔,整個人暴躁成狂亂打亂衝,金烏大殿被他徹底砸塌、打碎,就只剩下這一百七七根撐殿大柱。之後八祖狂笑中一飛沖天,離開門宗,不久便告夭折。光明頂的浮懸法術與其他星峰大相徑庭,沒有八祖親自主持,這座山峰也沉落了。”
陳長老稍加停頓,又繼續道:“光明頂落地後就開始向地下沉陷,直到金烏大殿基地與地面平齊時才告停止。前後不知多少次,我們把光明頂啟出、另選地方擺放,終歸是八祖的道場,讓它陷入地面不妥的,可奇怪的是,不論放在何處,光明頂都會沉陷,我們用盡辦法也無法阻擋,就只能這樣了。”
光明頂金烏大殿遺址上,有一處後建起的青瓦小院,本是給執役弟子居住所用,蘇景也不挑剔,暫時就落戶於此。於初領略法術神奇、只想一心修行的少年來說,只要有片瓦遮頭,皇帝的金鑾殿和貧民的苦寒窯也真沒太多區別。
閒事說完,陳長老開始指揮弟子仔細收拾光明頂……其實真沒啥可收拾的,不過就是個石坪,平時又都有人照看打掃,大夥裝模作樣地幹了會,就和蘇景告辭離開了。
陳長老一行前腳剛走,紅長老帶著劍尖兒劍穗兒和紅鶴峰一群雜役弟子又來到光明頂。
在離山,不同級別的弟子有不同規格的器物配備,從燈盞、座、榻等起居之物,到木劍、法鼎、香丸、玉玦等施法或修行之物一應俱全,紅鶴峰的職責就是掌管的勤需,紅長老給蘇景帶來的安家諸物,當然都是上上品。
眾人動手,沒一會功夫就打理妥當,小小的幾間青瓦房雖然簡陋平常,但當薰香點燃,應上屋中陳設,也透出了幾分清雅味道。
以蘇景的輩分和身份,紅長老還應在他的府地做兩項禁術,一是封山護禁,只要蘇景不點頭,任何人都不能踏上光明頂;另則封靈護禁,開闔隨蘇景心意,開啟時與白地無異,封閉後則任憑少年如何試煉法術、舞弄寶貝,氣息都不會外洩,外面的高手也無法以靈識探知。
可是不知道八祖當年用了什麼手段,如今的光明頂雖早已荒廢,卻不受任何禁術,莫說紅長老,就是瀋河真人帶著門內高手齊至,也休想在此間設禁。
“不過,光明頂神奇,即便沒有封靈禁,外面的人也無法以靈識探查這裡,師叔要是有什麼不想被旁人知道的私藏,儘可以在這裡拿出來把玩,沒人會知道。”
蘇景點頭:“那就好,太好了。”
紅長老笑得甜美:“這麼說小師叔還真有好東西?”
蘇景笑得厚道:“外面探不到這裡最好,免得吵到諸位長老,耽誤了大夥的修行,我罪過可就大了。”言罷一揮手,四十九對烏鴉衛盡數現身,哄的一聲,立刻把光明頂吵了個沸反盈天,把紅長老和手下眾弟子吵了個面如土色。
烏鴉衛現身,此地實在不宜久留,紅長老留下傳訊用的木鈴鐺,又對蘇景說道:“飄渺峰底有古時遺蹟,其中一些被九位老祖施法封印,小師叔記得見了禁制就莫在前行。尤其東邊七十里外的白狗澗,內中是一座重獄、關押著些窮兇極惡的邪徒,除非有掌門諭令否則不容有人靠近的。”
草草囑咐了兩句,紅鶴峰眾人在無數‘仙子您走了啊’‘仙子再坐一會,容烏鴉待客’‘仙子以後請常來’‘仙子氣度,烏上四平生僅見’‘仙子……’的聒噪聲中落荒而逃。
光明頂沉落於泥土,峰頂則金烏大殿只剩殘骸,沒有柱子會顯得荒涼,可只有柱子卻又平添了幾分悲冷。蘇景飛上一根大柱舉目四望,只見山巒起伏,眼中盡是長瘋了的密林,沒有蔥翠山林的賞心悅目,倒顯出了幾分陰森可怖……實在算不得什麼好地方,可蘇景心裡卻是快活的,悲冷也好、荒莽也罷,自己終歸有了一座府地。
府地是什麼?是修行人的居處,是修行人的家園,也是修行人的根基所在。
幾間瓦房不起眼,但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標誌:入‘山’。
蘇景人已入山。
心情大好,不過也受不了那四十九對烏鴉衛,趕忙把他們都收起來,就只把眉眼機靈的好妖奴六兩留了下來。
如今破了第二境,蘇景手上還有好幾件事情要做,此刻也不再耽擱,先把《金烏永珍》取出,果然如他以前所料,才一開啟,第二重‘烏眠於心’的功法下,就顯出了三行小字,前輩修士留下的批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