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云:
鸞鈴鶴氅倚雲栽,七十二仙法道來。若問使君何處去,平生高臥在蓬萊。
又有詩云:
難難難,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閒,不遇至人傳妙訣,空言無憑舌頭幹。
大唐京師長安城,天色墨黑,城已宵禁,匆忙了一日的生靈大多都已睡下,人如此,貓狗如此,風雨也如此。沒睡的自然是不需要為生計匆忙的人,夜色越深,他們越喧囂,人如此,鬥雞骰子也如此。
汝陽王府裡,奴婢小廝們已經把照明的火燭換了兩茬,輝煌華貴的宴客廳裡酒香濃郁,高坐主位的汝陽王看著堂中那位矮胖道人,欣賞著他的表演。
是的,就是欣賞。
因為堂中名貴胡毯上作法的那位道人,此刻的舉動可不就像一位走江湖的市井雜耍藝人一般。只見那道人先是叫下人準備了一些作法要用的物品,然後他把道袍一紮,先是面南做了一會道家施法之前的禮節,做完之後迴轉身又向汝陽王施了一禮,這才默唸一句道語,正式開始作法。莊重神聖的道家儀式由他肥嘟嘟三寸丁的身形表演出來,看著可不像一個雜耍藝人麼。
常持滿做完了這些禮節後,便只見他從桌上隨意拿出一個空瓷碗,一張紅布,一把小刀、一碗墨水。將這些東西擺好了,他先用紅布蓋住空瓷碗,然後右手捏指施了個法訣,再向那空碗一指,手指虛彈,再揭開時那個空碗裡竟已是清水滿滿。
演完這招隔空取水後,常持滿看看汝陽王,汝陽王略有些詫異,他詫異的不是常持滿表演隔空取水,而是詫異常持滿的手段低微,就這?這就是大唐第一殺伐的高徒?此等糊弄人的把戲,他已經見過不少幻術師表演,雖然他自己不會,但畢竟會的人多,這實在算不上什麼高明手段,哄哄沒見過大世面的市井百姓還行,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汝陽王啊。
常持滿看在眼裡,也不在意,他不屑於去為自己辯解什麼。有些東西自己知道就行了,沒必要逢人就說:我這是真的用術法搬運來的五行水之力,是師尊葉淨能向天借條河的縮小版,可不是那些走街串巷雜耍藝人的障眼法,咋咋咋的,有失他的身份。
變出了清水後,常持滿接著拿起那把小刀,他用刀在碗中一劃,那碗中水彷彿被他切成了兩半。汝陽王伸著脖子往前看,神情開始有些驚奇了,有意思。常持滿心裡得意卻不說話,他為了叫汝陽王看的更真切,再端起那碗墨水,往清水碗中倒入一些墨汁,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只見此刻那碗原本清澈的清水,已經變作了一半清一半墨,黑白分明,彷彿小刀那一劃將他們斬做兩半。常持滿還沒完,他又伸出手指,用手指胡亂攪拌著碗中水,更神奇的是那手指入水胡亂撥弄,並不受那個無形界限的影響,任他手指怎麼攪拌,那碗中水依然是水為水,墨為墨,就連手指上帶著的墨汁,只要一到清水這邊,便立刻變成清的,一碗水涇渭分明並不混淆。
汝陽王這下真的呆住了,這個戲法也好,仙法也好,他是不曾見過的。他不信邪,朝著常持滿問道:
“此等神通頗妙,不知孤王可一試否?”
常持滿笑笑,指著碗中水回道:
“王爺但試無妨!”
汝陽王得了答覆,便快步來到堂中,他先繞著那桌上碗上下檢視,甚至把頭埋到桌子底下去瞧,研究了半天也沒個頭緒。然後他伸出手指,準備伸進碗裡去試試,又縮了回來,眼神懷疑的看向常持滿。常持滿知道王爺是害怕有什麼危險,淡然一笑,他也不賭咒發誓,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指,放入碗中再攪和了一通。
碗還是那碗,水還是那水,常持滿的手指出來時還是完完整整,好像連水都不沾,乾乾爽爽,毫無變化。汝陽王看著常持滿那粗胖短小的手指,最終還是好奇心更重,他深吸一口氣,慢慢把手指伸了進去。手指入水,水溫一如平常,肌膚反饋回來的感覺就跟往常洗手一般無二。他適應了一會,慢慢把手指挪向那個黑白分明的界限,一點點穿過,竟然毫無阻礙,並無任何異常。
汝陽王又用手指來回攪和一陣,那水還是隨著手指攪拌而波動,水紋都是完整一體,可怪異的是黑就是黑,白還是白,你不過來,我也不過去。汝陽王玩了好一會,不過癮,他到最後甚至把整個手掌放進去,又抓又攪,可惜也是徒勞無功,那水還是神奇的左右不相容。
汝陽王終於還是沒能破了常持滿的法術,他把手拿出來,看著那碗水,習慣性的去甩手,甩了兩下才想起來,他的手剛從墨水裡出來,這一甩豈不是弄的滿屋子都是墨汁。他急忙低頭去看,更加目瞪口呆,自己的手哪裡有墨水啊,乾乾爽爽,分明就不曾沾上一點水。他看向常持滿,滿臉的疑惑,要不是這是自己親身經歷的,打死他都不信。
常持滿沒有給汝陽王解釋這其中的玄機,他只是笑而不語,汝陽王也好耐性,你不說,我還不問了,憋死你!當下逍遙王也不回自己座位,就站在桌前,看著這個矮豆丁接下來的表演。
常持滿沒讓王爺等多久,只見他重新拿起那把小刀,用小刀在那個黑白界限處又一劃,這下黑白迅速交融,碗中水就全變成了黑色。他再次用紅布蓋在那碗上,手訣一捏,虛空往上一提,那張紅布被凌空攝起,而剩在桌上的那碗黑水又重新變成一碗清水。
汝陽王此刻眼珠子都掉到了地上,他再也不覺得常持滿表演的是雜耍,而是真正地仙家手段。常持滿也把汝陽王的表現盡收眼底,心裡嘀咕著,這才哪到哪,如此小把戲就把你震住了,我還沒出力呢。
當下,常持滿請汝陽王親自上場參與,他讓汝陽王將那碗水端起,倒一些在自己的右手心上,然後他將手掌舉到汝陽王眼前,讓他吹一口氣,說他要施展自己學到的凝水成冰之法,變水為冰。
汝陽王看著常持滿掌心的那些水,聽話的吹了一口氣。待他吹完,常持滿將右手握住,那些水便被他握在手心,他再如法炮製,嘴裡默唸咒語,左手掐訣,一指右手。果然,待他展開手掌,水已不見了,掌心躺著一些冰片。將水變做冰花還不算完,只見他將紅布平鋪桌上,要汝陽王將碗中剩餘的清水盡數倒在紅布之上,明明碗中是水,可一遇著紅布竟紛紛凝結變成冰屑,一碗水倒完,冰屑竟堆成一座小山。常持滿兜起冰屑,往空中一撒,那些冰屑紛紛揚揚變成雪花開始往下落,整個堂廳很快白茫茫亮晶晶一片,如同冬日落雪一般。
那雪花飛揚在汝陽王的臉上,他已經被震驚的呆了,只知道發自本能的伸手去接,雪花落在他的手上,竟如冬日之雪一般寒冷,他驚奇的看著這些憑空飄落的雪花,除了傻愣著,啥也不知道。
雪就這麼一直下著,很快就有半指厚,汝陽王總算回過神,他看著常持滿,聲音有些顫抖,也不知是震驚的還是凍的,他感慨道:
“常仙師手段真乃神人也,孤王打心底裡佩服佩服。您太神了,不僅能化水成冰,還會化冰為雪。簡直太絕了!”
常持滿又是高深莫測的笑笑,不急不慢的回道:
“小把戲,小把戲,王爺謬讚了!”
汝陽王手裡握著雪,趕緊反駁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