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高氏,下人說洛陽王帶著自己的人都走了,像是怕人知道他們在這裡過夜一樣,大家走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馮英心想不是怕被人知道在這裡過夜,是怕別人知道他們在這裡忙乎一晚上。
畢竟,王爺喜歡散步倒是無傷大雅,侍衛們內訌還是挺不好聽的。
馮英沒有理會這些外人的事,家主把看門戶的重任交給她,她絕對不能馬虎。
還有兩日祖宗就可以入土為安了,這兩日她要好好打起精神來。
比起家裡面你爭我奪的小事,馮英發現家族發展這種大事好像更重要,更讓她提得起精神。
但是馮英之前並沒有正正經經的完全管過家。
李家都是需要出錢出力的時候才想到她,有時候只管她要錢,怎麼花她都管不著,所以剛拿過來一個家,她無從下手,有些棘手。
四郎和五郎和李延昭出去了,馮英也不想把兒子們拘在自己身邊,高氏又走了,她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娘子,您應該先清點下祖宗家裡還剩下多少人,多少產業,然後記錄在賬。”阿流道:“奴婢想,等祖宗下葬之後,那些人肯定要來分家,這個咱們也管不著,就怕祖宗有什麼遺命還沒被發現,您應該整理一下。”
馮英道:“這個家主應該都整理過吧?”
“那不見得。”阿流道:“我看家主有的地方都進不去,還不如我們呢。”
“好,那先整理一番。”
馮英說著對阿流另眼相看:“阿流,你竟然還懂這個。”
阿流並沒有很高興,低著頭道:“娘子,其實,其實……您別怪我,我其實是個逃兵。”
馮英:?
阿流從實招來,她後來大了些,乞討的就沒那麼容易了,又是個女子,做乞兒多有不便,她就去當兵去了。
那時候做乞丐做久了,她又黑又瘦,胸部不發育,月經都沒來過,別人都以為他是男子。
他們也想不到女子能流浪到那麼大還沒被人害了。
阿流隱藏的很好,軍營苦雖苦了點,吃不飽穿不暖,但是有一點,不至於餓死。
當然,可能會戰死。
但是那種事和在街上流浪而死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羅塞河一役,他們保住了邊塞,擊退了突厥主力,讓突厥人消停了十年不敢進犯。
可是當初他們的損失也比較慘重。
阿流給馮英講這些,然後拿出一套破敗不堪的衣服,衣服上密密麻麻繡著歪歪扭扭的字。
阿流道:“這是軍裡吳秀才的衣服,都是我們的戰友,犧牲一個,他就寫下一個,指望朝廷和上級根本記不住我們的名字,那我們就要自己記。”
“可惜後來吳秀才生死不明,多半是戰死了,他的名字是我繡上去的,我不知道他的全名,之知道他是我們那些人中認識最多了,大家就叫他秀才。”
“……娘子,我說的是不是太多了?後來朝廷責怪我們將軍戰事不利,損傷慘重,責罰了我們,我們有死的死,還有入獄的,更多的是退役了。”
“我不想再待下去,就逃跑了。”
她本是女子,逃走後換成女裝,軍營的人抓逃兵也找不到她。
後來她遇到了人牙子,自己把自己賣了,就是賣給馮英了。
馮英之前一直在後宅,圍著丈夫孩子轉,從來沒想過戰爭之類的事情。
不光是戰爭,這些日子經歷的人和事,比她前三十年加起來都要多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