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安八年,即安嫻替代尚燕成為郝尚燕這一年,長帝姬芳齡二十又八。
當安嫻發現這一事實的時候,很是驚訝。
就郝尚燕的經歷而言,這年紀著實不算大,甚至還有些年輕。
銅鏡前,她撫上自己成熟的面龐,細細端詳。
這張臉的味道,有些寡淡。
瓜子臉,丹鳳眼,櫻桃小口一點點,瓊脂鼻高挺,眉毛細長過目。
怎麼看都是個美人坯子。
然而,若不是這是安嫻現下自己擁有的臉,憑她的感覺,這張臉讓人看了不會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至少不會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為什麼呢?
她再湊近銅鏡一看,原是瞳仁的顏色過於淺淡,唇色也有幾分蒼白,便顯得整張臉都黯淡了不少。
而那鳳眼眼尾平滑略微上翹,使得原本黯淡的臉又多了幾分不相協調的鋒利,第一眼看去,有極大可能給人造成不易察覺的壓迫感。
在這樣的感覺下,人會下意識地忽略也便情有可原了。
郝尚燕是個性子兇狠陰鬱的女人,可為何她會在父皇皇兄們的精心呵護下長成這樣,卻是連尚燕本人也不知道。而郝尚燕,也唯有在面對自己的皇兄與郝承恩時,才會露出柔情的一面。
安嫻曾經想過,也許是因為尚燕本人太過跳脫,沒辦法很好地把握好原本郝尚燕的陰鬱兇狠,這才被樓舒雋等人輕視。猜測得更厲害些,就是有可能尚燕展露出來的性子前後不一致,被他們懷疑,進而殺害。
畢竟能夠成為攝政王和中監府首領的人,必是有著豹一般的敏銳和虎狼一樣的心。
與這樣的人共事,也只有郝尚燕原本的性格才能鎮住,若是真露出尚燕那樣的面目,被撕得血肉模糊是必然的。
但是那樣的死法,還是太過慘烈了些。
想起曾經經歷過的幻象,安嫻心下嘆息。
她趁雪盞不注意時,撩起自己的袖子,果然在左手手腕處看到了一朵迎春花樣的印記。
只不過,相比一般五六瓣的迎春花,她手腕上的花卻是有整整九瓣。
“殿下,前頭傳了信兒過來,陛下已經快到長樂宮了呢。”
另一頭,雪盞取了服飾來,伺候著安嫻換上。
整理好儀容,安嫻要去前殿見正在往這邊趕來的卞安帝,郝承恩。
前頭一直在說,這宣宇帝最小的兒子是如何的性子呆笨木訥,不愛言談,卻是在最後成為登基的大贏家,他的運氣,著實是好了些。
然而,郝承恩木訥卻並不意味著他痴傻,只是面對著眾人,反應冷淡情感遲鈍了點,觀察他的童年經歷,也無怪乎如此。
便是先前對他最好的黎黛黛,也只有那麼幾個月,郝承恩卻因她的關注陷入了更加難捱的日子。
郝尚燕從未特殊關照過他,面對皇兄的孩子們,均是一視同仁。只在扶持郝承恩登基之後,對他露出了些許柔情。除此之外,也沒給他帶來什麼麻煩。
對這長帝姬,郝承恩倒還親近些。
這不,得了她落水昏迷兩天後醒過來的信兒,便立馬眼巴巴地來看了。
據雪盞所說,郝尚燕那日見池裡波光粼粼煞為好看,便向宮人要了只小船,欲在湖心泛舟,豈料一時風大,小船竟翻了個兒。
那時郝尚燕遣散眾人,只想自己一人獨享清靜,因而等到眾人發現不對勁救上之時,人早已昏迷過去。
沒錯,郝尚燕是個旱鴨子,這是她最明顯的弱點。
雖然她能夠在陸地上將十八般武藝玩得樣樣精通,可一旦入水,她便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只能毫無章法地掙扎。
當天晚上,郝尚燕便發起了高燒。
高燒兩日,燒得人進的氣比出的氣要多太多,對退燒一事,太醫用遍法子也無甚效果,均是束手無策,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