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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色的屋簷下,瞎了眼睛的老乞婆正抱著小孫女避雨。
小孫女道:“奶奶,我餓了。”
老乞婆只能道:“忍忍吧,馬上就有吃的了。”
小孫女乖巧的點點頭,不再叫嚷。
老乞婆愛憐的摸摸她的頭,心裡卻知道,這樣的天氣,路上沒幾個行人,施捨的人也少,難免是要捱餓的。
路的盡頭,一個行人裹著蓑衣匆匆而來,到了這片屋簷下,止住了腳步。左右看了一下,長街無人,不禁微笑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丟在屋簷下的破碗中,心道:這工作倒是容易得緊。
就在他直起身子想要離去的時候,忽然見得長街的盡頭來了一個人,沒有打傘也沒有披蓑衣,只穿了一身白色長衫,就這麼直直的走過來,很快就走到了這裡。
他驚疑的瞧了一眼這個年輕人,拉了拉斗笠,同這人擦肩而過,心裡鬆了一口氣。卻感覺手腕忽然被捉住,猛地回頭,見那雙眸子正緊緊的盯著他,充斥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卻又冰冷刺骨。
他打了個哆嗦,佯怒道:“你想幹什麼?”手已經摸向後腰,卻已被一拳打在臉上,身體微微浮起,而後落在地上,神智一時有些不清。
小女孩抱著包子,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這一幕。許仙輕吐一口氣,伸出手從小女孩的手中拿過包子,塞給她一角銀子,放緩了口氣道:“去買點別的吃吧!”卻不由想起了熬璃。
許仙掰開包子的一點皮,嗅了嗅,那股異味讓他的眉頭皺的更深。
張德安,你這是找死!
蓑衣人從那一拳中恢復了神智,見許仙背對著他,從腰間拔出短刀猛地向他身上刺去。許仙緩緩回頭,一雙眼眸,淡漠如月光。
公堂之上,那蓑衣人捱了幾十大板,就將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一切都是張德安的指示。
許仙立在堂下,負手而立。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他在前世就已明瞭。自然不可能沒有防備,任由張德安下毒之後,再去救人反擊。而三皇祖師會自然也不是鐵板一塊,張德安宣佈了他的毒計,當天晚上許仙就透過漕幫得到了訊息。張德安啊張德安,這次需饒不得你。
陳知府瞥了一眼堂下的許仙,道:“許仙,你覺得呢?”對於這個許仙,他的心理難免有些複雜。他這個知府的位置就是梁王爺給的,在旁人眼中就是梁王派的人,而許仙卻和潘王之子一派過從甚密。前些曰子梁王府來了一封私信,正提到此事,要他找機會整治一下許仙。
但他卻是存了別的心思的,不止是良心道義這些虛渺的東西,更是實在不願攪和到派系鬥爭之中,他這蘇州知府擱在蘇州真是天大一樣,但在京城這兩個龐然大物裡面,也不過是個卒子,二過河的卒子有幾個有好下場的。他馬上就是要當爹的人了,不想升官發財只想安安穩穩。
陳倫思慮著這些事情,反倒不怎麼在意這起投毒案。
許仙不卑不亢的道:“陳大人,學生只是適逢其會,其結果還需大人秉公判罰。”他有功名在身,自可見官不跪。
陳知府道:“好,去拿了張德安來。”又指揮衙役道:“給許公子看座。”
不一會兒功夫,衙役就將張德安帶到。張德安跪在地上,自然是大呼冤枉,涕淚交加的道:“小人根本就不認得這人,一定是許仙栽贓陷害,存心汙衊小人,大人要給小人做主啊!”他心知事情敗露,股戰不已,卻是一口咬定是許仙汙衊,但他斜眼望見面無表情的許仙,心中起了一陣寒意。
那蓑衣人道:“大人,真的是張德安將一瓶藥交給小人,許了小人十兩銀子。小人真的不知道里面是鶴頂紅啊!”事到如今,他又如何肯頂這個缸。
這下兩邊攀咬起來,沒完沒了,若非衙役拉著幾乎要廝打起來。
許仙坐在一邊,只是沉默不語,如今情勢相移,道理全在自己這邊。若是這陳倫心中還有王法,自然能給予應有的懲處。若是隻念著派系之分,一心要同自己過不去,那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是無用。但他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若是陳倫真個枉法,他就是施法也要誅滅了這張德安。
陳知府猶豫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一拍驚堂木道:“張德安,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欺瞞本官。來人啊,先打二十大板。若是不招,哼。”倒是擺足了官威。
兩旁的衙役“諾”了一聲,上前將張德安按倒,水火棍齊上,就是一通好打。
陳知府同許仙不約而同的輕吐一口氣。秉公辦事,井水不犯河水,再好不過。
許仙穿越至今倒是第一次見古代官員審案。如今見了,雖然不會被所謂的官威所懾,也不禁嘆一聲“好威風”。擱在前世,警察打人也得藏著掖著,哪像現在,光天化曰之下說打就打。
張德安自然不是什麼英雄好漢,沒挨幾下就吃打不過,大呼求饒,願意招供。事情會有這樣的結果也在許仙的預料之內,但是張德安招供的同時卻又說道:“此事不知是小人一人,三皇祖師會的所有成員事先都知曉。”一來到大堂,他已經猜出,定然是三皇祖師會中出了叛徒,向許仙高密,才有這樣的結果。自然是含恨於心,如今事情敗露,自然要拉幾個墊背了。法不責眾,也能減免他自己的罪行。
陳知府自然三皇祖師會的成員都找來,在堂下烏壓壓的跪了一地。恨恨的望著許仙,當然更恨的還是張德安。人命關天,這可不是小事啊!
陳知府也怒氣勃發,指著鄭泰生的鼻子道:“鄭泰生,三皇祖師會是蘇州有名的醫會,一群大夫,不思治病救人,竟然勾結在一起下毒害命,成何道理。”
鄭泰生顫顫巍巍的道:“大人,我們真的不知道張德安要下毒啊!他只是說要把沉痾不治的病患送到百草堂去,大人,我們冤枉啊!”眾位大夫也一起隨之喊冤。
陳知府卻又看向許仙,道:“許仙,你是本案的受害人,你覺得呢?”他亦不想廢了三皇祖師會,畢竟這關係著蘇州眾多士紳。但許仙如果咬著不放,他也不好結案。如今將這問題推給許仙,若是許仙硬是不肯放過,那誰也怪不到他的身上來。
眾人的目光一齊落到許仙身上,心想這次三皇祖師會怕是保不住了,同行是冤家,就是他們自己如果有這種機會,也肯定要用來打擊對手。
許仙卻不想就此毀了三皇祖師會,進言道:“陳大人,也只有張德安這樣的卑鄙小人才想得出這樣的毒計,三皇祖師會的其他大夫定然是被他所矇蔽,才會有這樣的結果。三皇祖師會建會已有百年時間,造福蘇州百姓亦是不少,萬不可因噎廢食,還請大人明鑑。”
眾位大夫都是驚訝不已,沒想到許仙會替他們說話。陳知府撫撫鬍鬚,心道:這許仙倒是懂得進退,不是個咄咄逼人之輩。
而後陳知府當堂宣判,將張德安抄沒家產,發配嶺南。雖然沒有判許仙為三皇祖師會會首,讓他有些小小的失望,但立刻抖擻精神。張德安面無血色的被帶下去,想要罵幾聲許仙,梗在喉嚨裡卻說不出話來。
許仙心中對他雖無半分同情,這種不將人命放在眼裡的人,沒有值得同情之處,但在張德安就要被帶下去的時候,卻還是上前,道:“張德安,此番害人不成,是你的幸運。”
張德安強裝硬氣道:“許仙,這次是我敗了,但你也別太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