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從營房後面走出幾人,原來是柳霏霏、楊沅夕、鄒嵐逢和纖纖。楊沅夕聽了昭若恤的話,沒好氣的道:“你在被窩裡睡的舒服,讓我和老鄒在外面替你守夜,凍得像個傻子樣,你還抱怨起來。”
昭若恤呵呵一笑,道:“你們辛苦了,我就不說多謝,省得你會不好意思。”楊沅夕啐了一口,道:“你還真好意思。”眾人都是微微一笑。
笑了笑,纖纖突然問道:“你們說楊從善真的會中計麼?我怎麼覺得這個計策有很多漏洞。楊從善回去的路上肯定能反應過來,跟楊瑾智一說起,未必就能中計。”
昭若恤道:“你說計策有漏洞,說說有何漏洞?”
纖纖道:“其一,吳楚之間有世仇,多年來戰爭不斷,都恨不得能滅掉對方,不可能因為一兩句話就和解。你對楊從善說願意和解,並且退兵,不合常理,難道他不會懷疑?其二,你和姐姐的矛盾來的太突然,讓人猝不及防。即使兩人意見相左,也不能說翻臉就翻臉。楊從善難道不會想你們是故意為之?其三,楊從善已經五十多歲,與你年齡差距太大,之前從未見過面,怎麼一見面就惺惺相惜,成了忘年交,而且還拉著他同寢。如果我是楊從善,我就會想這是為什麼,其中肯定有原因。其四,軍營中晚間都有值守,會有人巡邏。他未遇到一人就輕鬆的離開了軍營,難道不會想著是故意放他走?”
昭若恤聞言,看了看柳霏霏等人,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眼神中頗有嘉許之意,說道:“你這丫頭,現在越發精明起來,這裡年沒在你姐姐身邊白呆。你說的不錯,這些漏洞確實很明顯,楊從善是聰明人,他不可能想不到。”
纖纖奇道:“既然你們知道他能想到,就知道他不會上當,為何還要這般做?”昭若恤道:“世上沒有完美的計策,太完美反而不真實,就是要有些漏洞,才能讓人將信將疑。我且問你,若換做是你,你知道有人要殺你,還會平心靜氣的想著對方是不是故意引誘自己中計?”
纖纖想了想,搖頭道:“不會。若是不知,倒也沒什麼。既然知道了,就放心不下。即使知道對方在用計,也害怕真的會被殺。”
昭若恤點頭道:“正是。你這樣想,楊從善也會這樣想,他不是有大格局的人,所以肯定會首先想著如何保住自己的命。既然在我軍營中性命受到威脅,只有趕快離開才能保住性命。所以只要有機會逃走,他會毫不顧忌的跑,定然不會想著通知同伴。”
纖纖道:“方才他一出門,確實絲毫沒有停留,直接往營外逃跑。這人也真是夠狠,明知道自己若是跑了,同伴必然活不成,沒有一點同袍之誼。”
昭若恤“嗯”了一聲,繼續說道:“人性大抵如此!楊從善固然想到了這是我們的反間計,他卻不敢不上奏。他不知道林仁肇謀反是真是假,只能如實奏報給楊瑾智。若是他明知林仁肇有可能謀反而不報,將來林仁肇真的反了,被楊瑾智知道後一定不會放過他,甚至可能滅他的門。若是他回去後奏報,以楊瑾智剛愎自用的性格,肯定不會多想,直接會殺了林仁肇。不管林仁肇是否真的謀反,反正人死了,謀反的罪名已經坐實,楊從善就成了功臣,還會受到獎賞。不管從哪方面說起,如實上報他的見聞,是最好的選擇。”
纖纖思忖片刻,恍然道:“好像真是。他若不報,不敢保證林仁肇是否真的謀反。若是真的反了,他知情不報也是死。若是奏報,不管謀反與否,他都是功臣。所以對他來說,奏報是唯一的選擇。”轉念一想,又覺不對,道:“如果他把前因後果說清楚,楊瑾智也不是笨人,應該能反應過來罷?而且吳國朝廷不是沒有能人,能看出這個計謀的大有人在。”
昭若恤笑了笑,說道:“所以我們才讓楊從善這麼順利的離開,沒有阻止他。吳國使臣一行十餘人,只有他一人回去,剩下的都杳無音信,你覺得楊從善會怎麼向楊瑾智說他是怎麼逃脫?”
纖纖搖搖頭,道:“不知道。”昭若恤道:“吳國這次使團很強大,除了一個親王外,還有禮部尚書、禮部侍郎、鴻臚寺卿等,說明對我們的重視。此刻只有楊從善一人回去,把尚書、侍郎等人丟下,你覺得他可能會說他逃跑的如此輕鬆?楊從善必然把自己說的多麼的英勇、多麼的威武不屈,逃跑是遇到了多大的艱難險阻。只有這麼說,才能掩蓋他貪生怕死的本性。也只有一口咬定林仁肇要謀反,才能赦免他丟下朝廷重臣獨自逃跑的罪責。”
纖纖恍然大悟的道:“原來如此,你們早就料到了楊從善的心思,才會這麼有恃無恐。唉,看來林仁肇是必死無疑了。”昭若恤道:“林仁肇死了,你好像不太高興?”纖纖嘆道:“一代名將就這麼死了,卻不能為我們楚國所用,是有些不太高興。”昭若恤也嘆息道:“我也想將林仁肇收之麾下,若是那樣就會有場大仗,會死很多計程車兵。雖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我也不想我計程車兵枉死,只能捨棄他了。”
柳霏霏道:“好了,計策已經定下,就看楊瑾智上不上套。即使他不殺林仁肇,也會對他懷疑。只要林仁肇不再擔任水師大將軍,對我們就是最大的利好。樊若水已經開始準備造船、建浮橋,花費肯定會很巨大。好在這一路上也繳獲了許多錢財,應該能支撐的住。”
昭若恤道:“這事很重要,霏兒你要親自監督。”柳霏霏道:“我知道。”昭若恤點點頭,道:“有你在我很放心。還忘了問你,樊若水說要半年才能建成,為何你一定要他三個月內完成,時間確實短了些。”
柳霏霏嘆了口氣,說道:“非是我故意為難他,確實我也沒辦法。已經快到二月,在過三個月就是五月,天氣逐漸轉熱,雨水開始增多,趁著這個時候若能攻下采石磯,是最好的結果。若是半年後就是八月,正是漲潮期,江面波濤洶湧,浮橋不好架設,就算勉強架設好通行也不易。兼職天氣炎熱,易生疾病,士兵戰力大減。於是我讓樊若水三月建成,是想在洪汛期到來之前攻下采石磯。”
昭若恤道:“原來如此,還是你想的周到。”柳霏霏道:“只是樊若水新來,就委以如此重任,軍中肯定有人不服,需要一個能服眾的人在他身邊支撐著才行。”昭若恤點頭道:“你所言不差,只是讓誰去?”轉頭看向楊沅夕,恍然明白。
楊沅夕見柳霏霏、昭若恤等人都看向他,也明白柳霏霏想讓他去監工,搖頭道:“別看我,我是不去的。”昭若恤嘆道:“真是不知好歹,你可知霏兒是想讓你掙功勞?”楊沅夕道:“我知道,再大的功勞也沒有陪在霏兒身邊來的開心。”
柳霏霏聽楊沅夕說的真誠,心下開心,也不想勉強讓他去。楊沅夕又道:“再說了,我才進軍營不久,也不能服眾,我去反倒會讓將士們更不心服。”
柳霏霏道:“說的也是。你既然不願,就不去吧。行軍司馬翟信,年齡較大,能服眾,就讓他去。”昭若恤點頭道:“也好。翟信原是右散騎常侍,從三品官,能力出眾,讓他監工正合適。”
眾人商議已定,便各自回房休息。昭若恤賜了樊若水一柄寶劍,讓他攜劍調派人員,各地將士及官員見劍如見昭若恤本人。又有翟信在旁,倒也沒人多說什麼。接下來一個月,樊若水在自鄂州至池州的數千里長江水岸邊晝夜不停的加急趕製戰船浮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