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氏轉頭對劉氏低聲道:“你兩姨姐妹是不是保證能收留咱?”
劉氏篤定點頭道:“肯定能,我表姐小時候一直在我家住著,養到八九歲呢,後來嫁了個江南開米鋪的丈夫,江南沒遭災,咱拿了銀錢到那兒就有活路了。”
褚氏瞅著香菱,斬釘截鐵道:“我知道你斷親想要幹啥,不就想讓你那寡婦娘改嫁嗎?想斷親也行,給我五百兩銀子,外加五十斤小米,二斤鹽,少一個子兒、一粒米我都不幹。”
褚氏說得斬釘截鐵,不給香菱留有講價的餘地,本以為香菱會與她斡旋一會兒,沒想到香菱很痛快的答應了:“好,現在就立字據,字據一立,錢糧鹽馬上給你,我負責分戶籍。”
香菱懷裡就有五百兩銀票,只讓三柱幫自己跑回家一趟腿,幫回家取趟米和鹽。
二柱子則著手寫字據。
還沒等落筆,就聽見有人阻止道:“香菱,等一等再寫。”
說話的是林月。
林月往一側邁了三四步,自動與老宅的人保持了一段距離 ,對褚春一字一頓道:“相公,我是打死也不會跟老宅一起走的,你,要麼跟我一起留在村裡,要麼給我一封休書。”
褚春被林月突如其來的行徑嚇了一跳,急切道:“月兒,你堅持留在村裡做什麼?蝗災一來,不得餓死?咱一起走吧,表姨家有糧鋪,餓不著咱的。”
林月撫著肚子道:“這大災年的,我不信表姨會接受咱們一大家子人,況且,我可能懷孕了,經不起這一路折騰。與其擔心受怕,我寧可留下來跟香菱一起對抗蝗蟲。”
褚春睜大了眼睛,隨即歡喜的看向林月的小肚子道:“月兒,你懷孕了?”
林月點了點頭道:“十有八九,要不是鬧蝗災,我就讓你找郎中號脈了。”
自從上次小產,林月一直沒有懷孕,褚春嘴上不敢說,心裡可是著急著呢,可下懷孕了,又面臨著走與不走的抉擇。
走,林月懷孕的月份還小,這一路折騰,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
不走,蝗災一來......
褚春抬眼看向香菱,發現香菱一臉淡然,絲毫不慌亂,如同褚家村的主心骨,有大半的村民都唯她馬首是瞻,自己,也許也和那些村民一起,信任她這一回。
褚春轉臉對褚時運道:“爹,給我和月兒也寫在斷親文書裡吧,我和林月也不走了。”
這句話立即捅了馬蜂窩,劉氏上來就給了褚春一巴掌,怒罵道:“為了個小賤人,你竟然要跟娘斷親?你的心讓狗吃了?”
褚春抹了一把眼窩子裡的淚水道:“娘,我也不想,但現在逼得我沒辦法啊!月兒好不容易懷孕,我是絕不可能把她一個人留在村裡的;表姨家有糧,我又不能攔著你們去,只有出了斷親文書,里正才給你們通關文牒啊......”
褚氏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香菱,罵道:“惹禍精!”
褚氏看向褚春,一字一頓道:“你們若想斷親也行,把以後二十年該給我的孝敬錢拿出來,一年按一兩算,你就拿二十兩銀子。”
“娘!褚春是你大孫子啊!”劉氏不滿意了,褚春和林月再和自己不一心,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沒想到婆婆心腸狠,訛了香菱不說,又訛到自己兒子頭上了。
褚氏眼睛一瞪道:“窮家富路,咱這一路逃難得花多少銀子?這一年多的嚼口得用多少銀子?若不是因為他們窮,我一定也要五百兩銀子。”
褚氏雖然在香菱這裡處處吃鱉,卻也算是個有心計的。
這一年多來,林月和褚春跟著香菱沒日沒夜的幹活,攢下的滿打滿算也差不多二十兩銀子,褚氏竟猜得八九不離十,來了個獅子大開口,管他什麼祖孫情份不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