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長風的魂魄消失,陸從白又苦研禁術,不但求得繭術,後來更研習了鎖魂術,一步步琢磨試用,最後頗有建樹。在繭術中被換皮的人內外皆為他所用,皮歸他,魂魄亦皆被鎖在繭室塞於蝴蝶不得超生,被迫做了她的傀儡。
三百年,陸從白換了一張又一張新的美人皮,拋掉了無數舊的美人皮,卻總是沒將沈長風的皮丟棄。
他從陸從白走到顏姿羨,什麼都變了,什麼又都沒變。
過去的事每天都雷打不動地在他不能寐的夜裡重演,曾經的一切在歲月的洪流裡已難辨真假,他已經分不清愛與恨,或是不愛,或是不恨。
慢慢的,他覺得回憶既模糊又十分清晰。
他甚至盼望沈長風有一天能回來說明一切。
但沈長風,始終都沒有回來。
有時陸從白想的心頭苦澀不能自禁,想關於沈長風的一切想的眼前一片朦朧了,他甚至想重披上沈長風的皮騙騙自己。
騙騙自己也好。
可他又不願意。
或是怕褻瀆,或是單純只是怕,他不能知曉。
他活的拉扯又寂寥,可憐又可悲,無奈又無力。
他在還是陸從白時,曾經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於他的人是,於心是,於魂也是,卻被命運無情地打碎給世人看。
他終其一生想把打碎磨成噬粉的自己再拼接完全,卻不能。
一生不能就兩生三生......實在不行還有永生!
他已瘋魔。
他在被迫的破碎中已瘋魔。
他曾以為換上別人的皮就能換上別的人生,卻未想到皮能搶來,人生卻搶不來。
再如何反抗,他也擺脫不了現在這惡性迴圈的人生。
他被命運打上桎梏拖著走,四分五裂幾百年如一日。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沈長風有沒有真正愛過她,他只看到沈長風流血流到身體沒有溫度了,魂魄也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不懂愛,他也不信愛,更不敢愛。他害怕一切,後來縱使他因為反攻失去了擁有愛的惟一一次機會,得了權柄,卻亦痛苦糾結拉扯一生。
三百多年無法放下。
時間埋沒了沈長風,卻沒放過陸從白。
過去無跡可循,未來又無路可走,連陸從白自己都看不清自己腳下。
身前事一片悲哀,身後事一片狼藉,夢裡夢外他再也沒清醒過。
只是徒餘痛罷了。
數不清,捱不完的痛。
可是啊,後悔,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字眼,輕飄飄沒有一點分量,只會遺人恥笑,只配藏於苦笑。
不管他是顏姿羨還是陸從白,痛苦都是一樣的。
顏姿羨哀慼地回憶完,久久無語,她面上波瀾不驚,內心早已被苦海洶湧淹沒。
她太久沒向人傾訴了,三百多年的苦水泡的她靈魂都麻木了,此時一下子向十三說出,彷彿像傾瀉了些許痛苦。
她麻木已久的心似裂了一絲縫隙,忽然心頭閃過異樣,她忽然想結束這荒繆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