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見聽差立在大門口催他便十分不耐煩,“做什麼急腳鬼兒似的等著催?不像是請我去,倒像是等著捉賊銬我去!”
聽差一聽趕緊躬身賠笑,“我的爺,哪裡會有這種事?實在是老太爺緊著吩咐了小的們在此候著,一旦見了三爺就要告訴您立時去會客廳。”另一個聽差亦躬身點頭。
十三一面聽著一面就跨進了大門,心道不知又是哪一位老不死的來吃酒非要自己做陪,一面想一面就問道,“又是誰來了?”
兩個在後跟著的聽差見問忙回,“是白市長來了。”
十三聞言更是不豫,想起剛剛小洋火之事,他兩條俊眉染上戾色,心裡禁不住厭惡道,三天兩早起的來跑這麼勤,便是那街口討飯的叫花子拍馬都趕不上!
他一面含慍想著,一面就大步走向了老頭子的花園子,及至進了園子,他便揮手招退了兩個聽差,越過池塘來到會客廳,卻見廳門緊閉,外面並無差人守門,十三一時納悶,便不自覺放輕了腳步走過去。
及至走到廳門附近,就聽見裡面傳出白仰雄的聲音,“不知老世翁見小女品貌人才可還上眼?”
十三本是要推門進去,乍然聞聽這一句,忙停住腳,貼著牆根兒站著,想聽聽老頭子怎麼說。
只見裡面並無響動,片刻又響起白仰雄的笑聲,“老世翁叱吒風雲大半生,想來孫子一輩也是極錯不了的,大少二少如今也好了,或許先前的荒唐事只是無知玩笑也未可知,過一兩年都懂了事,再給老世翁添幾個玄孫兒承歡膝下豈不樂哉?”
十三聞聽白仰雄說完一番酸話,就聽裡面老頭子幾聲輕笑,又似輕聲說了兩句什麼,只是聽不清。
一時裡面無了動靜,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十三正決定抬腳進去,只聽裡面又傳來了聲音,卻又是白仰雄沉吟道,“說來這大年節下的,今日實不該來打擾您,只是……”
十三聽到此趕忙把耳朵又豎了一豎,生怕漏聽了白仰雄後面的話。
只聽裡面白仰雄堪堪道,“去歲年景不濟,政府財政部已然是赤字,今年才剛開頭兒,前日上面就下來了公文,明令我雲城上交軍餉六萬大洋,我空為雲城市長,卻實在……”白仰雄說到此又斷了,猶猶豫豫,似是在汗顏羞說接下來的話。
而十三在外一聽六萬大洋禁不住眸色一深,不知想到了什麼。
只聽裡面的白仰雄又低聲說了些什麼,接著又聽見椅子響,似是白仰雄站了起來,十三便貼著牆根兒故意退回去幾步,又把腳步放重走到門前叩了兩下門,才回說,“太爺爺,孫兒奉命前來回話。”
說著便推開了門,只見白仰雄正站在老頭子面前躬著身拱手,一見十三進來忙站直垂放下手臂,臉上換上了一派雲淡風輕。
十三見狀心裡暗嘲這白仰雄倒十分會裝相,才打了六萬大洋的抽風向老頭子千恩萬謝,一轉臉對自己卻擺出個高高在上的樣子。
十三瞟了一眼毫不心虛害臊的白仰雄,也不打招呼,就徑直走到老頭子面前恭問,“不知太爺爺叫我來領什麼吩咐?”
老頭子聞言先讓一旁的白仰雄落座,才虎著臉向十三道,“你那不長盡的大哥二哥今天又上哪裡去了?你可知道?”
十三聞言只得低頭回道,“孫兒倒不知。”
老頭子瞅了白仰雄一眼才向十三哼道,“這倆個泥豬癩狗必是又去那妓院賭館鬼混去了!真是家門不幸!”說著就痛心疾首地一拄柺杖對十三下了令,“你給我現在就去把他們捉回來!”
十三聞言剛要說話,卻見白仰雄在一旁忙站起來攔道,“老世翁休要動氣,大少二少興許並不在那裡玩樂,您若命三少滿世界裡的找,到時候弄的滿城風雨反倒不美。”
老頭子聞聽放下柺杖,只還恨恨罵到,“那倆個不孝的東西不在那裡還能在哪裡?”他頓了頓又氣哼道,“總是這把老骨頭,遲早氣死也罷!!”
白仰雄忙上去安慰,“老世翁此言差矣,便是大少二少不堪重用,三少卻是個極清俊聰明的人才,將來後繼有人也足以慰心。”
老頭子一聽到此便有些意味深長地瞅了白仰雄一眼,片刻,果然慢慢平了氣,又說,“只瞧著罷了!老大老二不中用,惟一個老三還算勉強能成事,卻又是沒籠頭的馬,成天不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