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睡吧。過幾天送你回家。”黑暗中十三的聲音十分清晰冷洌,直接不容分說地灌到小妖女耳中。
小妖女在黑暗中頓住腳步,她徵愣了片刻才一咬唇,“可是……我沒有家。”
十三剛合上的睫毛忽然一抖,被這聲似悲涼似哀嘆,又似夾含著無限委屈的小聲音弄亂了心。沒有……家?
聽見小妖女的腳步聲朝外間走過來,十三趕快立整心智,冷漠道,“那我不管,我這兒可不是收容所,你哪兒來歸哪兒去,反正那金碗歸你了。你不是自己也知道有了那玩意兒,你這輩子也餓不著了?”
他無賴地衝裡屋門簾邊站著的小妖女道,“放心,你那破玩意兒爺不稀罕。過幾天趕緊拿著那破玩意兒走人,還爺清靜。”扔下這句夾著十分不耐煩的話,他便面壁躺著不出聲了。
小呆瓜,沒有我,你的人生並不會不同。
直到十三發出均勻的呼吸,小妖女站著一直沒動的身影才微微挪動。她回味著十三說的話,心裡酸酸蕩蕩。舌尖像含了枚漬鹽的酸杏兒,說不出什麼味道。
良久,她慢慢地退回床上,把一直捧在手中的金碗放在一邊,兩隻細嫩的小胳膊默默圈抱著腿,頭靠在膝上,不知心思神遊哪裡去了。
次日一早十三照例去後院練功,因怕見著小妖女,他雖練出一身汗,卻連房也沒敢回,直接去偏房沐浴完,收拾歸置好自身穿戴,他連飯也沒吃便直接出了門。
一出大門,卻見老頭子的汽車頂頭兒開過來了,他先是嚇了一跳,爾後趕緊一閃身又跑回了東角門,
片刻他見到十八姨太先從副駕駛上下了車,又踩著細高跟鞋趕緊嗒嗒小跑到一邊給後座的老頭子開啟車門,規規矩矩地扶了老頭子下來,
直至等老頭子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大門,又直奔上房去了,十三才敢平喘一口氣,不緊不慢地從角門踱出來,剛一出大門,他就抄起長腿緊行幾步,趕快拐到對面的小街裡才敢叫黃包車。
正是辦事兒的哏節兒上,他可不想節外生枝,觸老頭子的黴頭。
十三叫了輛黃包車就直奔南市,路過天橋時,見那棵百年歪脖兒子老柳樹下擠一群人正圍著看熱鬧,他無意中瞟了一眼,並無甚解悶探聽的心思,只叫車伕快走,當心一會人擠多了擋道兒。
車伕是個十分健壯黝黑的青皮青年,聞聽十三吩咐,他趕緊在前悶聲應了一句,爾後便加快了腳步,直拉的車子兩旁裝飾的舊布簾子頂著風呼呼做響。
因著昨天下了一天小雪,今天雖是出了大太陽,氣溫卻也還是十分的冷,幸好昨天的雪小,雪粒子飄到地上即時便化,故而今日地面上也不泥濘,只是微微溼潤了一層地皮兒。
十三緊緊頸上的大白羊絨圍巾,又戴好皮手套,忽然記想起剛剛老柳樹下耍把式的那個大漢好似有些眼熟,彷彿在哪裡見過。
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並不加以理會。
及至到了南市的中心,就見一座三層的角兒樓佇立一隅,門上高高掛著的匾額,大書著烏墨鎏金的三個字兒————鳳棲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