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彌澄溪在勤政閣裡,楚奕央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蔡禮崇又來催發詔宣佈后妃人選之事。御案上的三色花謝了不少,只剩下寥寥幾朵。
楚奕央莫名地心情煩躁。原本后妃人選他早就定好了,賞春宴只是個過場,有沒有都一樣。原也是等著那個淹溺的小宮女頭七過了,就按原計劃下詔宣。可偏偏……他微不可察地瞟看了彌澄溪一眼。
從前他娶蔣柔,是因為由不得自己。他不愛她,只是負起作為丈夫的責任而已。雲潤寧也好,傅知書也罷,或著又是誰誰誰……他統統都不愛啊!
他說服了自己那都是為鞏皇位定世家大族之心,他也知道身為皇帝不可能任性私情,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朕知道了。”楚奕央輕輕一句打發了蔡禮崇。面上裝作無事,繼續看奏摺處理政務。
今日本該去成泓館取書的,但楚奕央早已想好要看《朝曆紀》,便命人叫成泓館的侍書把書送到永寧殿,自己帶著彌澄溪直接從御書房回了永寧殿。一路上他還在想著怎麼開口和彌澄溪道歉。
入了殿,宮人上了手巾給他們擦手後便退下了,彌澄溪急稟道:“陛下,蔡茂森在塗州勞役時鋤傷了腳,臣覺得時機到了。”
楚奕央倒愣了,“什麼時機?”
彌澄溪低頭垂目,“讓那些世家子弟入國子監,參加今年秋闈之事。”
這一提醒,楚奕央就什麼都想起來了,“哦!是!”說著便在几案後坐下,彌澄溪一看,趕緊麻溜地過去研墨。
楚奕央見她低頭認真做事,很是開心,“謝謝你一直幫朕記著呢。”
彌澄溪只是輕輕頷首,“是臣本分。”
楚奕央這才發覺她今日不對勁,說話一直低著頭,都不抬頭看他了。將筆又放下了,“你今日是哪裡不舒服嗎?”
彌澄溪抿了抿唇,仍是低頭不語。
見她不答也不抬頭,楚奕央便抬手敲了她一個栗子,“抬起頭來。”
“臣……臣挺好的。”彌澄溪怕。
可她的手抖得厲害,哪裡是“挺好”的樣子? 楚奕央噴了一氣,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來——
“啊。”彌澄溪慌地一聲叫,丟下墨條,膝退了兩步。
“別動!”陛下的話語裡全是命令的味道。
彌澄溪頭皮發麻,臉燙得像火燒,心撲通撲通狂跳。
楚奕央走上前。
一跪一立,氣氛頓時緊張。彌澄溪覺得一股無形的威壓倒了下來,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楚奕央俯身,抬手輕撫了撫她的臉頰。
那手指有溫度,指腹摩挲過的地方便火燒火燎起來,彌澄溪咬緊牙關,不讓恐懼從口中洩出半分。
楚奕央發現她在害怕,還發現她害怕的時候耳朵會動,覺得實在有趣,故意對著她的耳朵低聲道:“你在害怕?”
這一聲,聲線華麗低迷撩人,彌澄溪抑制不住地全身顫抖。
“哈。”楚奕央笑了起來。就是這樣子!只要對著她耳朵低聲說話,她就會全身顫抖。上次躲在立櫃裡時他就發現了。那時……她很溫柔,怕自己暈了,還摸摸了自己的臉,他滿心歡喜,知道自己愛極了渴望極了她的手指。她還給自己打扇,她還怕自己聽了汙言穢語,便一直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
明明自己還想過將她賜婚給蘇傾之,讓她繼續做自己的直臣,可到頭來竟是自己動了心。
楚奕央發現自己正面臨一個令他口舌發乾的情境,十分地難以啟齒。
他伸手把彌澄溪扶了起來,發現她嚇得像只受驚的兔子,可此時他自己的心裡也有一隻兔子在亂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