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一事,原本幾家已經賠銀賠禮將受害者家屬安撫得差不多了。史勝業到牢裡去看過史熙雯,告訴她不久就可以出去了,不會有事的。可突然有一天,御史臺八品冬瓜官彌澄溪竟然提諫案件判處——這就讓她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受罪來了!
史熙雯能不恨彌澄溪嗎?
能不恨嗎?
“你是自己站出來呢?還是要衙役下去把你請出來呢?”彌澄溪又呷了一口茶。
史熙雯見彌澄溪來到這育蠶院本就心虛害怕,早已手腳俱顫,牙齒抖得咯咯直響,這會子更是大氣不敢出,恨不得憑空消失才好。
彌澄溪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要自己出來的意思,怒地將茶杯“啪”地一摔——
“啊!” 婦人們都嚇了一跳。聽得彌澄溪怒摔杯子,史熙雯登時就雙膝一軟,跪下了。
魯必揮揮手,兩名衙役下了天井,將人拖了出來。她真的怕極了,“哇”一聲哭了起來。
其他人一見她哭得慘烈,都不由得渾身一顫,瑟瑟發抖。
彌澄溪起身,拿腳掃開茶杯碎瓷,一臉冷笑地看著這位工部侍郎的千金,“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講故事嘛。這回是講你的情郎被某個無恥的賤女人給搶走了,然而昨日見那個賤女人上山去了,於是約了三個姐妹在山路上蹲守,一杆子把那賤女人打落下馬,然後套上麻袋一頓毒打,是不是很開心很解氣啊?你知我是朝廷命官,卻故意隱瞞誘騙他人幫你下手報復——”彌澄溪說著,又轉身向魯必拱了拱手,“魯大人,你來告訴她們毆打朝廷命官當如何判?”
魯必回了一禮,朗聲道:“國法有明,毆打朝廷命官致輕傷者重杖四十,致重傷者重杖八十又流放邊地。”
“嘶……”彌澄溪裝著五臟俱痛,扶著腰腹一副吃痛,“哎喲啊,我這脾肺該是被打壞了,這已算是重傷了,是該杖八十再流放邊地呀!”又伸手指了指還昏死不醒的朱金梅,“她之前已經捱了多少杖?”
一衙役上前一揖禮,答:“回大人,犯人朱金梅之前已受十五杖。”
“哎呀!這麼一算還有六十五杖呢。”彌澄溪嘖嘖嘖地搖頭,“要不這樣吧,把她弄醒了,如果她再招出另外兩人的話,本官就作罷,免了她餘下的刑罰。”
“彌大人!”魯必趕緊上前一揖禮,“既然其他兩人也是被誘騙,不如給她們認罪的機會,從輕發落?”
彌澄溪一聽,思考了片刻,“也對,受人誘騙她們也冤枉。”——
這話才剛落,兩名年輕女工從人群裡衝了出來,連連呼著:“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嘿!夠精彩!搶著認罪來了。
“大人饒命!是史姑娘騙我們說大人你——”
一個還沒說完,另一個搶了話頭,“不不不,她沒有告訴我們說您是朝廷命官,她只說你搶了她的情郎,要我們幫著去出氣。若我們知道您是朝廷命官,給一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動手啊!”
“是啊!大人!我們哪裡會敢動手啊!” 那兩個女人撲抱彌澄溪大腿,嚎啕大哭。
“所以你們三個都是受她矇蔽誘騙?”彌澄溪朝史熙雯那兒揚了揚下巴。
“是的,大人!我們都是受她矇蔽的!”嚶嚶嗚嗚哭得那叫一個悽慘可憐。
彌澄溪耳朵嗡嗡的,頭又疼得不行,一臉嫌棄地把自己的腿從她們手裡拔出來,“魯大人,”彌澄溪望向魯必,“若毆打平常百姓致重傷又該怎麼判?”
“杖責二十,並賠銀一百兩。”
彌澄溪點點頭,“我曄朝以法治國,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念她們被他人矇蔽不知本官是朝廷命官,只要她們簽了認罪狀,就以尋常毆打傷人判處吧。”
魯必雙手一拱,“是!” 又揮揮手,衙役得命,將兩人拖起,領著她們到錄事那裡簽字畫押。
彌澄溪又踱步回到史熙雯面前,又問魯必:“那麼這位毆打朝廷命官致重傷,又誘騙他人一起違法犯罪,當如何判呢?”
魯必頓時冷汗沁沁。史熙雯乃工部侍郎之女,本來發到坪山縣服勞役時工部侍郎就派人交代了他多照拂。這……
彌澄溪眼刀殺到,聲音冷冽如冰:“魯大人,想來你並不知道她為何如此記恨本官?那你可否知道她為什麼會被髮配到此地來服勞役?”
“本……”魯必一時語塞,腦中高速運轉,很快便想明白了,便道:“毆打朝廷命官致重傷重杖八十發配邊地,誘騙他人違法犯罪重杖二十。”
聽到“發配邊地”時史熙雯就身子一軟癱坐在地。是啊,彌澄溪哪裡會不敢!當時就是她諫言陛下要判上元節一事,幾位官爹御書房求情都沒能更改陛下半分旨意。她是御史臺的,她有什麼不敢!就算自己爹爹比她的官級高出許多那又怎樣?
“彌大人,我錯了!”
似是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