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獻花,人人高興。在陛下面前報上名姓討個過臉也是好的。陛下寬慈,聽了眾人報名,接了獻花,又都溫言了幾句,聽得人心裡那個舒爽得很。
“流光拜見陛下。”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上前來跪禮獻花。
楚奕央一看,是陸哲翰的孫女陸流光,在永寧殿司侍裳女官,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剛開始給自己繫腰帶一直系不好,把雲妝給急得不行。這小姑娘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瓷肌玉膚的,一雙大眼睛瀲灩如水,不禁讓楚奕央想起了彌澄溪來。
曄朝女子十五及笄,但十八九歲才會被父母安排嫁人,所以楚奕央心裡一直將未到十八的女孩子當成小姑娘。之前他一直以為彌澄溪才十七,把人家當成小孩子才一直摸人家的後腦勺,一聽她說自己已經十九了,才驚得手抽了筋。
十六七歲……楚曦以也才十六,年紀很合適,而且聽說去年以來陸哲翰便與容氏走得近,所以容娉婷上劄子要彌澄溪賜婚給曦以時,楚奕央立即拿陸流光來擋。
楚奕央接過陸流光獻的那枝梨花,又抬頭尋了一圈楚曦以,不見人,便對陸流光道:“曦以世子應是帶著皇子和公主採花去了,你去幫忙照應。”
陸流光也沒多想,便應了是,退下了。
邱景便是在這個時候獻藝的。他復彈一曲《淙淙彌音》,仍是震驚四座,令所有人都停下手中之事,靜靜聽他彈奏。
果然是贏得魁首的驚人之曲。曲罷,眾人仍沉浸其中,流連忘返。
這琴技怎一個“高超”便能總結的,若將它比作武功,那早已是臻於入境的地步。楚奕央囑咐了雲妝幾句,讓她稍候給邱景行賞,然後,又笑著讓雲潤寧點曲目。
表演的方臺離得有些距離,只見雲潤寧對身旁伺候的小宮女耳語了一句,小宮女微微福身,小碎步朝方臺而去。
湯氏三公子湯嶼上前獻花。他年才十八,蠶眉星目,直鼻薄唇,顯得很是稚嫩清秀,又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荊江湯氏湯嶼,拜見陛下。”他的聲音很輕,柔柔軟軟的像只兔子。
楚奕央這會兒倒是想起了另一隻“兔子”,便笑了一笑,“湯氏雖說是軍伍世家,但都飽讀詩書,果是一個個儒將之姿。你雖是湯老家主老來得的么子,但對你的教導想來也是沒有鬆懈,從小習文習武兩不落吧?”
湯嶼臉上兩團紅暈,“家父甚嚴,但長兄比之有過。只是我從小身子弱,所以一直都只習文並未習武。”
“嗯?”楚奕央覺得意外。
湯嶼將頭又低了低,“我想捐入國子監,參加今年秋闈。”
楚奕央明白了這應該是湯岐的意思,露出個笑,“好!湯氏好兒郎果然志氣高。”——
此時,琴聲響起,曼曼淙淙剔透玲瓏——
琴聲有形,似花綻放,一朵一朵,一簇一簇,鋪地遍野花香蝶飛,忽然“錚”一聲,琴音轉厲,如狂風暴雨,吹卷拍打那遍地鮮花——
這琴曲似魔咒,一下子就把楚奕央鎮住了。
這琴曲分為三段:前曲是滿山的花,妖冶綻放,綺麗美好。中段是狂風暴雨摧花殘,揪心揪肺,扼腕嘆息。尾段才是重點,狂風暴雨摧殘後太陽重現,彩虹掛天,又有花兒吐露芬芳。
這是《雨花殺》!
這是蔣柔作的《雨花殺》!
楚奕央噌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嚇得眾人紛紛跪伏,整個三色園瞬間凝固了一般。楚奕央這才發覺自己失態,擺擺手讓眾人繼續活動。他看了一眼雲潤寧,雲潤寧亦正一臉驚懼地看著他。楚奕央咽言,一臉看不出喜怒,轉身離了席,伺候的宮人們趕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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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奕央在傾雲殿呆立了約一盞茶的時間,宮人領著邱景來了。“陛下,邱魁首帶到。”
邱景沒想到自己竟會被陛下召見,又喜又怕,當即就跪了下去,一個頭磕得甚是有些腦仁疼,“草民邱景,叩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