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睿王離開後,榮信公主才鬆了口氣,問沈妙:“你與他是怎麼認識的?”
沈妙今日也沒料到會突然遇著榮信公主,更沒料到榮信公主竟然會聽到她和謝景行的話。不由的暗自埋怨,平日裡謝景行的暗衛耳聰目明,連個老鼠跑過都能逮住,今日關鍵時候放風,卻不知是不是瞎了,連榮信公主也沒發現。
她道:“曾同睿王殿下巧合遇著幾次,算是認識。”
榮信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不願意說,本宮也就不逼你說出來。只是……此人非是明齊人,保不準對你有所圖謀。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有些事情也得自己拿捏,不為了自己想,也要為你爹孃大哥想一想。”竟是生怕沈妙被男人騙了。
沈妙心中哭笑不得,誤會到了這個地步,想來也是解不開得了。榮信公主撫了撫心口,喘了幾口氣。沈妙見狀,問:“公主哪裡不舒服?”
“早年間就有的心疾,”榮信公主搖了搖頭:“這幾日犯得厲害。”
沈妙見她疼的難過,恍惚記起前生榮信公主也有心疾,太醫還說不要憂思過慮,省的心疾犯起來疼得厲害。她道:“公主應當找個太醫來好好瞧瞧,或者去民間打聽專治心疾的大夫。這樣疼著很難過。”
“無妨。”榮信公主擺手:“本宮活到現在,該享受的都享受過了,不該享受的也享受過了,這一生不虧。大約也是活不久,本宮也不想折騰,”她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畢竟……也沒什麼好值得惦念的了。”
沈妙知道她是又想起了謝景行,不曉得如何安慰她,只好道:“小侯爺見公主這模樣,也不會歡喜的。”
“他若真的在乎我這個姨母,也就不會那麼狠心的撒手西去了。”榮信公主收起面上的悲傷,拍了拍沈妙的手,道:“皇兄有意要為你指婚的事情本宮已經聽說了。本宮今日進宮來,就是為了和皇兄提起此事。沈妙,你也不願意嫁給太子吧?”
沈妙沒料到榮信公主竟然會為她說情,一時間有些唏噓,前生她費心討好榮信公主,得來的也不過是榮信公主的鄙夷和不屑。今生卻因為謝景行的關係,榮信公主對她改觀,就連文惠帝的決定也願意為她爭取。雖然沈妙知道,文惠帝決定的事情,榮信公主也左右不了,不過這份情,她卻會記在心裡。沈妙道:“我是不願意嫁入東宮,不過公主也不必勉強,世上之事,冥冥自有天意,順其自然,老天會給出安排的。”
榮信公主反倒是笑了,道:“你倒是看的通透。”
她道:“時間不早,我就不與你說了,先去那頭,我讓宮女送你出去。”
沈妙被榮信公主的宮女送出宮門外,等在外頭的驚蟄和穀雨率先迎上來,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妙一番,確定沈妙安然無恙後才道:“嚇死奴婢了,等了這麼長時間,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姑娘若是再不出來,奴婢們都打算想法子進去找了。”
沈妙失笑:“又不是龍潭虎穴,哪有那麼可怕。”心中卻是暗暗想著,今日那莫名出現的兩名殺手,卻不知是誰的人,竟然膽敢在宮裡就對她下殺手。不過追究起來,若是她死了,於太子只會有害,對方若是不想坐看太子獨大,不出錯的話,不是周王的人就是離王的人。傅修儀倒不可能,沈萬和秦太子的事情過了才不久,傅修儀不會這麼主動的往風口浪尖上鑽,以他隱忍的性子,會再潛伏一段時間。
想著便不由的心中冷笑,總而言之,傅家人沒一個好東西就是了。沈家和傅家也註定是對立的兩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對方下手如此之狠,她也不會手下留情就是了。
莫擎上前示意沈妙上馬車,啟程回沈宅。
宮門口人來人往的街道邊,一處熱鬧的酒館,角落裡有人在觀察著莫擎這一行人的動靜。待看到沈妙從宮門口安然無恙的出來時,目光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提起桌上的劍,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沈妙回到沈宅,自然而然的,沈丘他們都圍上來問沈妙今日在宮裡,皇后與她說了什麼。沈妙略過謝景行那一遭,只將皇后與她說的話說了。沈家眾人又是憂心忡忡了一回,皇家那頭給沈妙不輕不重的威脅著,只怕日子一日一日的縮短,必須得儘快想個法子。
羅雪雁就又想起來那幾個進府提親的人來,有心想問問沈妙的意思。若是這幾個人中,沈妙對哪個人感覺稍好些,要不就先這樣吧。總歸沈信也打聽過,雖然不是十全十美,品行方面也都沒有問題的。
可是沈妙今日才經歷了謝景行一事,腦子都混亂不堪,哪裡還有心情談論這些,等羅雪雁提起的時候,就罕見的表現出一絲不悅來。沈信幾人見狀,皆是面面相覷,還以為是沈妙在宮中被皇后的話攪得心神不寧,倒不好繼續說下去。便讓沈妙早些在屋裡休息,自個兒散了。
沈妙回到屋中,天已然都黑了,穀雨替她點起油燈。驚蟄見沈妙今日心情不好,也不敢留在屋裡打擾她,拉著穀雨下去將門掩上,屋裡就剩下沈妙一人。
她有些煩躁的梳著頭髮,胸中卻似乎有一股無名怒火怎麼也下不去。想著今日在宮裡謝景行質問的話,不由得就越發煩悶委屈。她自己的事情,和謝景行有什麼關係,謝景行還要插手她的人生不成?
可是這親事走到現在,各方勢力插入,加上一個謝景行,她倒是越來越身不由己了。
想著裴琅說的那些話,沈妙的唇邊忍不住浮起一絲笑,只是笑容有些悽慘。女人哪裡就不想嫁一個兩情相悅的男人,白頭偕老。只是前生看慣了世間沉浮,說到底她和傅修儀之間的所謂愛慕,都不過是她自己一廂情願而已。她也沒有真正的體會過兩情相悅是什麼滋味。但是曉得,一旦愛了,心思就不是自己的。她不願意再如同上一世,傻傻的將一生的幸福交給別人手上,現在就很好。一開始就管住自己的心,比放出自己的心再收回容易得多。
只是心中到底不怎麼舒服。
她在燈下坐了片刻,其實也什麼都沒想,過了好一會兒,“噗”的一下吹滅了燈,爬到榻上睡了。
睿王府今日的風雪格外大。
一種護衛抖抖索索的站在風中,就連那隻已經長得有些小壯實的白虎也被扔在了寢屋外罰站,今日的睿王也就是看誰都不順眼,睿王府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被罰了個遍,就連季羽書和高陽二人都被關進塔牢裡面壁了。
塔牢是什麼地方,關的都是窮兇極惡之徒,而對付這些窮兇極惡之徒,酷刑也是必須的。作為墨羽軍最殘酷的一個地方,裡頭酷刑沒有九九八十一種也有七七四十九種,好多性情堅毅的漢子去守塔牢,沒幾日就鬼哭狼嚎的出來,鐵衣第一次進去的時候,出來也是在床上修整了許久,一個月都吃什麼吐什麼。
季羽書和高陽兩個看著就細品嫩肉身嬌肉貴的少爺,進了塔牢面壁……睿王府的侍衛們都暗暗的為這二人掬一把同情淚。
夜鶯悄悄的捅了一下南旗的胳膊,問:“主子這是怎麼了?誰惹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