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來的人是方榷。
依舊是一身黑色西裝,顏色隱晦的領帶只露出半截,襯衫漿洗得白淨。
他身姿筆挺地向我走來,眼神迎著我,不發一語。
我又聽到了熟悉的皮鞋聲。
我能看得出來他特意讓自己顯得精神一些,和平日沒什麼兩樣。
但我還是能從他的臉上窺探出一絲疲憊的神情,還有,我發現方榷的臉色很難看,蒼白得像紙一樣,沒有一點血色。
在我開口說話之前,他在病床邊俯身緊緊把我環在懷裡,用力得讓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在我耳邊說你終於醒了。
方榷就是這樣,無論感情多麼洶湧,情緒有多複雜,脫口而出的只是那麼一兩句話而已,他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我有點艱難地伸手拍拍他的背,說嗯,我好想你呢。
我突然聞到他身上有一股陌生的味道,而且我並不喜歡這個味道。
我心一驚,從他的懷抱裡掙扎出來,問他:“你吸菸了?”
方榷臉色發青地看著我,在旁邊緩緩坐下,眼神躲到一邊,不看我,也不回答我的問題。
怎麼回事,方榷本來已經戒掉煙了,他知道我不喜歡這個味道,更不喜歡他抽菸。
我伸出手掌捧著他的臉,讓他看著我,小聲問他:“你能告訴我嗎,這是怎麼回事。”
我用陳述的語氣說出了一句疑問句。
我沒有想要責怪他怎麼怎麼樣,我只是想要知道,我沒醒過來的這段日子,他身上發生了多少事。
方榷盯著我的臉,過了好久,我們兩人都不說話,他的眼淚突然就下來了,淚珠打在我的拇指上,一下把我整個手掌潤溼。
他說我有些撐不住。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好小好小,但我一個字眼也沒漏掉。
平時堅強到無人能敵的方榷跟我說他快撐不下去了。
我擦擦他臉頰上的眼淚,說我在這,我在這,你再也不用一個人撐啦。
有什麼事,我和你一起扛。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有種噁心的反胃感。
不是反感方榷,而是反感我自己。
我好久好久或者說我好像很少說這種話。
我很早就發現,除了姑姑之外,我和別人建立起的關係,如果太過親密的話,會給我造成一定的不適,無論對方是誰。
和方榷在一起之後,我翕然發現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但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卻犯毛病了。
方榷親了我一口,軟乎乎的嘴唇一貼上我的臉就不願意離開,知道我們都渾身燥熱起來,我才把他推開。
“你答應我,以後無論怎麼樣,都不要碰煙這種東西了,好嗎?”這算是一種要求了吧,我以前,從不對人提什麼要求的,因為結果只有失望而已。
方榷輕易地點點頭,反倒讓我更不放心了。
“拉鉤?”我也開始變得幼稚了呢。
方榷好奇怪,這次居然沒有配合我,只是把我的手指輕輕地掃開,又抓在手心裡,用他自己的拇指在上面摩挲。
我就這麼看著他動作,兩人都不說話。
“梁初是被梅姨和方尊合手殺死的,”他用好輕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從這個角度我只能看到他的側顏,看不到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