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薰兒捧著個酒罐從屋內踏出,而酒罐已然是被開啟過,原本緊密的灌口鬆開了些縫隙,正飄散出陣陣沁人心脾的女兒香。
南芫率先走了過去,“好了?”
顏薰兒點了點頭,看向站在門邊低著頭的一身散著寒冷氣的人,“夙止?”
聞聲,夙止緩緩抬頭,昏黃燭火中,那份哀怨難得清晰。而那份清晰,看入眼底卻扎得她心間一顫,更奇怪的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何那一顫,而抱捧著罐子的手不自覺的收緊,“走吧。”
婦人的聲音就似是掐著時間,在空曠的院落詫響。
“站住!人還未醒來就想走。”話落,幾個高大的身影就瞬即湧進了院子。
顏薰兒剛邁出的步子還未落地被迫收回,抬眸看著攔住自己去路的人,眉梢凝了絲不耐煩。
“顏薰兒姑娘還是等人醒了再走也不遲。”婦人似乎並不著急進門,順了順衣袖,一雙蒼眸滿含笑意的將她盯著,“否則,就別怪我慕府不以禮相待。”
以禮相待?
顏薰兒覺得聽了個好笑的話,論這厚顏無恥幕府當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論威脅,她還從未在意過。
顏薰兒唇角緩緩揚起,但在燭光的襯托下卻是化不開的冷,看得婦人身體一震,但很快就穩住,“我知道姑娘的蠱術了得,但不知是姑娘的手快還是他的劍快。”
婦人說罷,一個渾厚的男音就從側傳入顏薰兒耳裡。
“姑娘若是好好配合,這位公子決然不會有事。”
顏薰兒秀眉一挑,轉身看去,視線被那雪白脖頸上的利刃刺得緊擰。
是她大意了,素來孑然一身還未習慣身邊多出一人,少了防備。
顏薰兒略感歉意的朝那面不改色的人看去,卻又恰好對上對方朝她看來的視線。漆黑的眸子裡是泠泠一片,而那沉靜的身體上更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害怕和恐懼,就像是這一切並沒有發生在他身上,與他並無關係。
夙止的鎮定讓顏薰兒有些吃驚,亦如昨夜他用事不關己的口吻將仇人的脖子劃破一樣,一切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但也就是他這幅無情無感的模樣,讓顏薰兒不得不去在意,而她也從未如此真正的去關心過一個人,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顏薰兒轉身看向婦人,“顏薰兒順了夫人的意就是。”
婦人冷哼一聲,面色一派得意,“將人給我看緊了。”遂轉身進門。
而隨著婦人踏入房間,原本還明亮的院落遂即昏暗朦朧。零星的幾盞燈籠照得晃盪的竹影甚是蕭條,而南芫的聲音卻清亮響起在院落,“救醒溲姝姐姐的代價是什麼?”
顏薰兒看了南芫一眼,又看向一旁婢女拎著的燈籠,“以命換命。”
燭光中南芫的身影有些搖晃像是在顫抖,“我就知道,只要是為了溲姝姐姐,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會毫不猶豫。”
顏薰兒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攏了攏耳際垂下的發,又聽南芫道:“我要和你交易,用我的命換慕哥哥的命。”
“可以。”顏薰兒似乎早有預料,不驚不訝的應了,卻又側頭看著燭光下南芫清晰的臉,“不過,得換一個籌碼。”
於自己她從未顧忌,但身邊之人,她難保不會失利,所以她需要他有個身份,至少在她趕到前能將自己護著。
南芫警惕道:“換什麼?”
顏薰兒淺淺一笑,轉身朝著夙止走去,“一個身份。”
“身份!”南芫嘲笑,“你不是在煙花柳巷待得挺歡愉的嗎,怎麼,想換換口味?”
對於南芫的冷嘲熱諷,顏薰兒沒做任何反應,依舊淡淡道:“若是不願,那便罷了。”
南芫冷笑,“好,我答應你。”
顏薰兒點了點頭,在夙止身前站定,撇了一眼那抵在那雪白脖頸處的利刃,挑了挑眉,“這劍你還是收了的好,若是不小心見了血,保不齊便一直劍鞘分離再不相見。”
顏薰兒說這話時是面無表情的,但她決然不是恐嚇,只是道了事實。因為她似乎有些見不得血,萬一失常了也是可能的。那下屬也算是個聰明人,只是遲疑了片刻便將劍收回鞘,不過視線卻比先前更加明亮,目不轉睛的將她盯著。
於外,顏薰兒素來不關心,所以對於那視線自然也就淡然置之了,但於內,她不允許她的人受一點傷害。
顏薰兒抬眸瞧著那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的人,“你都不知道害怕?”
夙止的睫毛動了動,但仍舊是面無表情,也未開口,顏薰兒似習慣了他的沉默,無奈的搖了搖頭,卻下一刻,視線驟然詫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