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薰兒萬萬不敢,自問沒有對您有任何不尊敬之處。”
朽木。
顧齊修常因為無法做到和顏薰兒無障礙溝通而內心抓狂,默默盯著該機靈時不機靈的顏薰兒,嘆了口氣沒接話,直接進了鋪子。
周山見狀趕在前面領路,依著顏薰兒的要求給兩人安排了個二樓靠街的位置,因為今日街上喧鬧,他還特意把隔簾放了下來,坐在這兒,一眼望出去人群熙攘,卻因為隔著一層濾光防噪的簾子而不過分聒噪,環境還算不錯。
待兩人坐下,舟山一邊倒水一邊對顧齊修道:“小店挨著街道,今日過節人多,雜音難免多些,客官海涵。”
顧齊修沒看他,語氣嚴正,“無事。”隨後把隔在床邊的簾子掀了起來,目光搜尋片刻後定在街道某處。
該點餐了,顧齊修不說話,只目不轉睛看著外面某處,一時間,顏薰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齊王的臉色,想問他要吃什麼,有沒有特殊要求,他卻完完全全忽視了來自她的暗示,紋絲不動。
顏薰兒納悶,方才還好好的給她戴髮飾,怎麼一下子就不理人了?
這麼一來,顏薰兒便沒敢開口詢問,只對周山道:“阿山哥哥,照舊。”
“一份還是?”
她伸出手指比劃,“一人一份。”
“好嘞,稍等。”周山也學著她壓低聲音,帶著點調笑的意味。
等周山離開,顏薰兒握著水杯抿了一口,學著顧齊修往外看,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談笑叫賣、琴瑟雜耍,萬般不缺一,一一瀏覽下來,便將凡世煙火看了大半。
兩杯水下肚,顏薰兒的腦海中陡然有了些思路,知道顧齊修忽然因為什麼事不理她,她道“齊王介意的可是我對阿山哥哥的稱呼?”
顧齊修未說話,也未否認,不過將目光挪了回來看著她,似是預設。
“我怎麼能那麼稱呼您呢,那才是失敬,而且……”顏薰兒有點難以啟齒,按理來說是莫大的榮幸,但她並不是很想做他的妹妹啊,雖然上午和淮川說的好聽,對齊王的感情可以無慾無求之類的話,但說到底她還是想掙扎一下,讓自己多年的喜歡有些收穫,說不定會有機會呢,只是這機會似乎來的有點慢,齊王不僅沒有領悟,還想讓她喊哥哥,這是多麼可怕的不開竅程度。
之前還不熟的時候顏薰兒還沒這麼害羞,現在接觸多了反而說不出口,生怕會破壞了什麼平衡,想著想著,顏薰兒生生把到嘴邊的後半句“我可不想做你妹妹”的話給咽回去了。
好在廚房的速度很快,沒讓他們久等,舟山就端著托盤上來了。
“二位的大份餛飩,請慢用。”
顧齊修目不斜視,只面無表情的從筷籠裡拿了雙筷子,筷尾在桌上輕磕對齊,便將餛飩接過去。
舟山算是看明白了,這是位脾氣比身份還大的貴人,性格十分冷漠,氣場強大,他將另一碗餛飩推到顏薰兒面前,老實巴交的朝顏薰兒一笑,沒再說閒話便匆忙轉身離開了,不料退的太急沒來得及看清腳下,下臺階的時候哐噹一聲絆了兩腳,將木樓梯踩得直抖,因為踩空差點滾了下去。
顏薰兒親眼目睹周山整個身子樣下傾,被嚇得一個激靈,猛的站起來,手一抖,筷子掉進餛飩湯裡,直到見他安全無誤下了樓,顏薰兒一顆驟然提起的心才安穩落下,隨即嘆了口氣。
顧齊修依舊紋絲不動,用木筷敲了敲顏薰兒的碗邊,“快點吃,別東張西望。”
顏薰兒被嚇的五臟六腑直打滾,拍拍胸脯坐下,見顧齊修還絲毫不為所動的認真吃餛飩,實在佩服。
“是。”
形象什麼的暫時拋到腦後,顏薰兒快速解決了一大碗餛飩,又一口氣將碗裡的餛飩湯都喝完才抬頭,發現顧齊修才吃到一半,細嚼慢嚥,偶爾還扭頭望向窗外,目光投向某處。
感覺到顏薰兒在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顧齊修問她:“看我做什麼?”
“您不吃蔥嗎?”
顏薰兒指了指他的碗,裡面飄了一層綠油油的蔥葉香菜葉,他每每起一個餛飩都會把粘上的蔥葉香菜葉撇開。事先倒是不知道他連這個都挑。
其實蔥薑蒜香菜他都不吃。
“我不知道你不吃,”怪不得吃的這麼慢,“我平時來都讓周大娘在湯里加很多蔥葉,我給您挑出來。”
“不必。”顧齊修見她拿著筷子手就伸過來了,抬手遮掩,阻止了她的動作。
顏薰兒的手凝在半空,片刻後,尷尬的縮了回去:“您慢點吃,不急。”
這家餛飩味道雖好,顧齊修卻吃得十分痛苦,湯裡到處飄的都是蔥葉香菜葉不說,餛飩裡也是無孔不入的薑末。他在宮裡吃的每道菜裡都是用能漏味的絲線包將這些必要但他又不吃的調味品紮在一起,裝盤時埋到盤底,既美味又不用挑揀。對於生薑,越是不吃的人越是敏感,餛飩裡肉菜都足,他偏偏只能嚐到濃濃的生薑味,味道十分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