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這個嗎?”有一個姑娘指著自己的眉心問道。
“是,但不是這位姐姐。”
“那你自己找找,看看是哪位姐姐啊。”
又是一陣鬨笑。
說著,一道笑音從二樓傳來,聲線綿軟,“行了,別把人家小姑娘嚇著了。”
聞言望去,一個紅衣女子正站在扶欄邊,若再找不到人,顏薰兒都快羞憤而逃了,她如獲救贖,忙道,“姐姐,我是來找你的,還記得我嗎?”
紅衣女子點頭,對顏薰兒道,“今夜沒有生意,她們無事才拿你取笑的,還請顏姑娘不要介意。”
顏薰兒夾著包裹,連忙擺手,“沒有的沒有的。”
“顏姑娘上來吧。”
“好!”
顏薰兒臨走還不忘向前廳散座上的姐姐們點頭哈腰,自覺盡了禮數才邁步上樓。
跟著紅衣女子進入房間,顏薰兒把包裹放下,解開,“姐姐您看一下,我已經將衣服洗乾淨了,那日真的多謝了。”
紅衣女子伸出纖纖玉手,撫了撫疊好的紅裙,未語先笑,“顏姑娘有我一位故友的影子,我一見你便覺親切,借用衣服而已,不在話下。”
“像姐姐的故友?那真是薰兒的榮幸,姐姐如何稱呼?”
“縱然,年方二十。”
顏薰兒默默重複兩遍,真是個奇怪又好聽的名字,她道:“薰兒十五,我叫您縱姐姐可好?”
聽顏薰兒叫縱姐姐,縱然心裡一揪,看向顏薰兒的雙目情緒複雜,終是沒忍住,伸手撫過她的鬢角。
“已經十五歲了,我看著卻覺得太小。”
顏薰兒不好意思道,“想來是薰兒個子不高的緣故。”
縱然被她逗笑了,溫柔道,“薰兒還在長。”
顏薰兒瞬間挺直腰板了,頻頻點頭,“嗯!”
還了衣服,顏薰兒還有他事,“縱姐姐,我今夜出來還有其他事要做,不便久留。”
“已經次日凌晨了,你還要去哪裡?”
“去長眠河放遊燈。”
“白日不去,一定要深更半夜出來?要是遇上危險可怎麼辦。”
“不會的,清明夜裡街上不會有人夜遊,更別說做壞事,縱姐姐放心,我放完遊燈就回去了。”
“也好,和安街上夜燈長明,你放完就早些回府,我看你走路不便,想必是受了傷,自己小心。”
沒想到縱姐姐這都注意到了,她剛才還忍著痛裝沒事走進來的。顏薰兒垂在身側的手往前面掩了掩,不好意思的笑道,“謝縱姐姐關心,我先走了。”
出了司琴坊,順著和安街往西走,不過一里路便能看到長眠河,傳說這條河通往無間,是逝去之人的魂歸之處,顏薰兒自懂事起在書裡看多了母愛之偉大,便會每年清明來這裡給未曾謀面的生母放盞遊燈,感恩生育之情,寄託哀思。
每年清明入夜,長眠河邊總是擠著烏央央的一大群人,子時之後也散不去,今年提前一晚過來,卻是整條街上都冷冷清清的,商戶都關門熄了燈,只有長明街燈和清冷月光裝點夜色。
顏薰兒獨自行至河邊,將花燈放到河面,用火摺子點上推出去。空蕩蕩的河面映著滿天繁星,不疾不徐的水流託著小蓮花燈偏遠,顏薰兒蹲在河畔,望著那一點火光,雙手交握閉目許願。
再睜開眼,目光所及之處竟然變成了兩點火光,而另一盞燈比自己的要大好幾倍,也更精緻漂亮,正像是領路燈一樣帶頭飄著,顏薰兒放給母親的那一盞則緊緊追隨。
沒想到這時候除了她還有人來,顏薰兒起身尋放燈之人,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深邃熟悉的眸子裡,她感受到全身觸電般微顫,被吸引,被引導,被一雙無形的手牽住,向前拉扯。
顏薰兒邁步向前,連傷腿之痛都忘了乾淨,無知無覺的往前走,一步步邁的小心翼翼,人未到,笑容卻先漾開了,若不遠處站的不是齊王,而是一面鏡子,顏薰兒大概會被自己滿臉春色痴笑的模樣嚇退。
顧齊修站在半生橋上,眼見著顏薰兒自河邊走來,腳步輕慢,笑靨如花。這一幕,若是一般心裡不夠強大之人見了,第一反應大概不會是靜靜等著來人,或許會覺得這素色白衣長髮披肩的女子是從無間之地順著長眠河游回人間來的,會大驚失色,尖叫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