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獻殷勤可以,不提丈夫不行。就算丁了了自己不提,三皇子也會提。
傍晚時分三皇子來了,第一句話就是:“陳七去北疆了,你知道嗎?”
“什麼?!”丁了了驚恐地跳了起來。
他怎麼去北疆了?誰讓他去的?他做什麼去?
三皇子在她對面坐下,嘆了口氣:“他作出這樣的選擇也不為怪。陳七這個人,野心是很大的,他想要出將入相、想要名留青史、想要出人頭地把他的父兄全部踩在腳下……所以他會很急功近利,相較之下兒女之情自然就不值一提了。”
“是你派他去的,是不是?”丁了了不甘心地追問。
三皇子立刻否認:“孤並不曾派他去。是他自己說要代替孤去安撫將士們,孤甚至沒來得及攔他。”
這個,丁了了搖搖頭表示不信。
上戰場可是大事,哪有不請示主子就自作主張的道理?而且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那麼倉促!
“兵貴神速,”三皇子道,“去得越快,將來論起功勞就越有利——了了小姐也別難過,他畢竟已經在漓陽縣為你傷心了七八天了,夫妻一場也算是心意已盡,可以好聚好散了。”
丁了了似乎深受打擊,垂眸默然很久,直到三皇子等得不耐煩幾乎要走,她才終於細細地嘆了一口氣,抬起頭:“他心性是好的,本領也有。他急功近利我是知道的,那都是因為他父親嫡母兄長們欺人太甚……殿下今後可要好好待他,讓他得償所願。”
“你倒也算有情有義,”三皇子微微一笑,“到這時候了還惦記著他的前程!”
丁了了的眼淚就掉下來了,牙齒咬著唇角,一副委屈又隱忍的樣子。
三皇子看得心滿意足,終於說出了自己此番的來意:“各為前程原是人之常情。如今陳七奔著他的前程去了,你也該為你的前程好好想一想。眼下有一個絕佳的機會給你,你要不要?”
“什麼機會?”丁了了擦淚抬頭,“進慶王府的事,殿下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三皇子像哄孩子似的耐心地解釋道:“慶王府自然是要進的,但什麼時候進、怎麼進,卻是大有技巧的事。你是願意被人當一件玩意兒送進去,還是想光芒萬丈被人景仰,然後慶王求著你捧著你、看你如神仙一般尊貴?”
這話問的,只要不是傻子,當然都知道應該怎麼選。
丁了了擦擦眼角,嘆息:“誰人不想光芒萬丈?可我並不是什麼光芒萬丈的人,更不敢奢求被人捧著……”
“你可以的!”三皇子立刻接道,“你是神仙娘子,一雙妙手起死回生人盡皆知,這還不算是光芒萬丈?”
這茬不對,丁了了暗道。
三皇子心裡正恨著她呢,絕不可能在這麼忙這麼狼狽的時候特地跑來說話聊天吹捧她。如果他這樣做了,那必然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緣由。
又發現了她的新用途了?
“我不是什麼神仙娘子,”丁了了垂眸道,“何況就是真神仙來了也不能起死回生。世人愚昧,總喜歡把人吹捧得神仙一般,殊不知凡人就是凡人,登高必跌重……自己若再沒有點兒自知之明,下場必定會很慘的。”
這話乍聽上去是在自貶,細想想卻似乎有指桑罵槐的意味。三皇子意識到了這一點,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
“世人原本就有高低之分,誰說登高必跌重!”他咬著牙道。
丁了了知道他領會了她的意思,目的達到見好就收:“世人原有高低之分,殿下這般天生高貴的自是不怕,像我這樣硬要爬上去的可不是要登高跌重嘛!”
三皇子看著她不似作假的神情,怒氣稍減了些,沉聲說道:“了了小姐不必自謙了。你的醫術精絕世人皆知,稱一聲‘神仙娘子’並不過分。”
世人皆知?不盡然吧,你先前就不知。
丁了了抬起頭,向他笑了:“那都是世人吹捧而已!殿下身居高位,難道不知人言不可盡信?”
他當然知道。
三皇子攥著一隻空茶碗,心中恨恨。
沒有人比身居高位的他更知道操縱世人的言論有多容易,所以他的確一向認為世人的傳言是不可信的。但是現在,他得到教訓了。
他先前不信丁了了懂醫術,認為那是陳家幫她揚名造勢,然後就被她下了毒,疼得險些把命丟了。
本來以為那已經是倒黴的極限了,沒想到他還是小看了這個女人。她不但懂醫術是真,而且“神醫”是真、“神仙娘子”也是真……早知如此,他是瘋了才會招惹她!
他何須大費周章把她捉來?他只需要傳令陳七帶她來見,多說幾句好話哄哄她、再許她個誥命夫人之類的虛名,她自會夫唱婦隨死心塌地為他效力,到時候天下百姓在讚頌這位“神仙娘子”的時候,豈能不想到她是上天派來輔佐他三皇子的!
如今再想走這條路卻是遲了。
一步走錯,竟鬧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他中了毒弄得灰頭土臉不說,更得罪了這個小心眼的女人,不知道如何才能哄得過來!
原來就算是天生高貴的人,到了矮簷下也不得不低頭。三皇子坐著拱了拱手,作出一臉哀求的樣子:“了了小姐,先前是孤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江南道人人盛讚的神仙娘子就是你。多有怠慢之處,你就不要見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