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眾說也不行了。這件事已經被架了起來,此刻她要是敢跟著蘭姐避開人群去說話,後頭的事還不知要被人傳成什麼樣子呢!
蘭姐得了她的首肯,似笑非笑地道了聲“佩服”,然後盯著她說道:“我大伯是在後山裡撿到你孃的,大約也就是你撿到男人的那個地方……”
“哦,”陳七忽地笑了,“原來在山裡撿人是家族傳統!這麼說,我娘子還是我岳父的親生女兒!”
要不然怎麼可能遺傳得這麼好。
周圍豎著耳朵等著聽大新聞的眾人都笑了。蘭姐提著的一口氣忽然洩掉,氣得臉都紅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女人被撿回來的時候,穿金戴銀、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哦,那也跟我一樣!”陳七又插話,“不知我岳母被撿到的時候是不是也正在被人追殺身受重傷?甚至,我岳父該不會也是為了給我岳母治傷才開始學醫的?”
蘭姐呆了一呆,搖頭:“我大伯是自幼學的醫,但是先前也就跟韓大夫一樣,種田順便給人治病。他是自從娶了我大娘以後才開始不務正業,地也不好好種柴也不好好砍,弄了好幾櫃子的藥……”
陳七驚歎了一聲,滿臉歡喜:“那不還是跟我娘子一模一樣嗎!這真是父女相承,家學淵源吶!”
他一聲接一聲的驚歎沖淡了眾人的情緒,年紀大些的鄰居們很快從蘭姐的敘述中脫離出來,自己想起了那些陳年舊事。
“了了她娘確實是文仁從外頭帶回來的,”前街二大爺回憶道,“是不是山裡撿來的不知道,我就記得那時也是冬天,三嬸子忽然上街找人做喜餑餑,說是文仁娶了媳婦……拜堂的時候也沒見著人,說新媳婦害羞,敬酒都是文仁一個人出來的。”
“對對對!”一個婦人高聲接話,“我記著第一次見了了她娘是過年的時候了,她坐在爐子旁邊,小臉烤得紅紅的……真是好看!了了就隨她娘,那眉眼啊,跟畫的一樣!”
女人的關注點就是奇怪,這是好看不好看的事嗎?
前街二大爺掰著手指頭數了一陣,擰緊了眉頭:“我記著了了是入秋的時候生的,是八月還是九月來著?”
“八月十三!”蘭姐搶著說道,“八月十三,還有兩天就過八月節了,我娘記得清清楚楚!”
“你們一家子都是壞人!”陳七嗤笑,“壞人的話,誰信啊!你說八月十三就八月十三?故意篡改人家生辰這種事,是我們陳家玩剩下的好嗎!”
這倒也是。
丁了了回頭看向陳七:“全天下害人的手段都差不多嗎?要都是這樣,那我也不怕去你家了。”
反正壞人都沒有什麼創意,那些手段耍來耍去,都一樣。
陳七重重點頭:“確實都差不多!你看,蘭姑娘想給你編個模糊的身世,編不出來,只好把你當初救我的故事改動一下放到你父母身上;篡改生辰這種手段又與我那位嫡母不謀而合——所以天下的壞人都是笨的,咱們不用怕!”
這樣啊。丁了了放心了,轉過來向蘭姐攤了攤手:“你看,我丈夫不太信呢。不如你下次再編一個好點的故事來吧!”
“你生辰真的是八月十三!這件事我能騙你嗎!”蘭姐急得又哭出來了。
丁了了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騙我,但騙不騙我都不重要啊!就算我生辰是八月十三,你也不能說我就不是我父親親生的吧?”
這倒的確是。
眾人細算算日子,都覺得冬天成親、次年八月生孩子完全合理,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孩子就是外頭帶來的。
更重要的是,村裡好容易飛出一隻金鳳凰,傻子才肯說她是外頭來的!今兒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臨溪村的人也要眾口一詞說丁了了就是丁家的孩子!
怎麼著,誰敢說咱臨溪村不是鳳凰窩吧!
蘭姐沒料到這一著,一時怔住了。
丁了了看著她,又問:“除了這個,還有旁的沒有?我前些年糊里糊塗的,自己也不知道我們家有多少不敢見人的秘密。你要是知道,不妨都說給我聽聽?”
蘭姐咬著唇角,定定地看著她。
還能有什麼不敢見人的秘密?這麼一個小山村、那麼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罷了,能有多少秘密,藏了十六七年還沒被人發現的?
身後的鬨笑聲又響起來了。蘭姐將心一橫,又抬起了頭:“別的秘密嗎?那倒也不是沒有。”
她的聲音驟然拔高:“丁了了,你娘既然是外頭大地方來的、大戶人家的女兒,身上必然有許多錢財,如今那些錢財都去哪兒了?還有,你爹採藥、熬藥、買藥,弄了一屋子的藥,到底都是做什麼用的?!”
丁了了被她的大嗓門嚇得一跳,脾氣立刻就上來了:“你這是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大戶人家的女兒就一定帶著一座金庫跑路嗎?我丈夫也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呢,被我撿回來的時候不照樣是身無分文,賴在我家裡蹭吃蹭喝!”
陳七被當面揭短,幽怨地向丁了了瞪了一眼,然後又十分配合地點頭:“沒錯啊,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啊!誰被人追殺的時候不是先把金子銀子那些又沉又礙事的東西扔掉,誰會帶著一座金庫跑路啊?”
蘭姐嚇到了,嚇呆了。
她怎麼不知道有錢人跑路的時候都是先扔金子銀子的?那……那捨得嗎?要是換了她,寧可把命扔了,也不能扔銀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