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觀音無悲無喜,俯瞰世間,由水墨揮就的雙眼悲憫地望著前方,彷彿在最後一次告誡她不要執迷不悟,企圖在這個汙穢不堪的世界當誰的救世主。
她已經獲得了通往後院的鑰匙,又有李順的幫助,甚至就連柳婉對她也有不小的好感,只要席玉想離開,她隨時都可以走。
席玉神色如常,她越過觀音像,輕柔仔細地拿起了那件血嫁衣。
刺耳的哭嚎驟然響起,觀音像裂出數條縫隙,暗紅的汙血從縫隙裡溢位,觀音慈悲的面容凝成兩行血淚,與白淨的瓷身對比,顯得格外陰森。
血色蔓延,彷彿能吞噬一切的黑霧從四面八方湧來,席玉巍然不動。
“放手啊!你瘋了嗎!這件衣服你都敢拿!”
李順尖叫著制止她,礙於存摺的限制不能自己逃跑,只能發瘋一般地讓她快跑。
“柳婉,我知道你能控制這裡,我知道你聽得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席玉硬生生忍下無數血絲刺進面板的劇痛,從腳底逐漸瀰漫至全身的寒意讓她微微發顫,她卻仍舊將充滿著怨氣的嫁衣抱在懷中,她痛得只吸氣,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全,可還是沒有離開半步。
“家破人亡,從天堂墮入地獄,好不容易爬出了泥潭,又被愛人背叛,慘死在這個不認識的地方,成為別人完成所謂完整人生的一件工具,我知道你很痛苦,我能理解你的無助。”
“深井鎮壓了你的身體,嫁衣卻困住了你的靈魂,我不想勸你釋懷,你對他們做什麼都是他們活該。”
席玉的褲子被血浸溼,雙手盡是傷口,她艱難地再次走到觀音像前,咬了咬牙,一腳踹翻了香爐。
“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你慘入魔窟,眼睜睜看著無助的你死在他們的愚昧之下,這算什麼神佛?!”
本就鮮血淋漓的腳傳來陣陣劇痛,柳婉沒有現身,可房間裡不斷增加的血絲近乎把席玉活剝了,她口中盡是血腥味,眼前也一陣暈眩。
“我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騙你,讓你放我離開,而是為了救你。他們是該死的,是該魂飛魄散的,但你不是,不要因為那些不值得的垃圾,讓自己也變得不像自己。”
席玉的聲音很輕:“由我來穿這件衣服吧。”
“明天,你的痛苦和罪孽都由我來承受,我會幫你親手殺了他們,然後帶你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我說想幫你,並不是一句空話。”
席玉的血流了滿地,身上沒有一塊好肉,近乎和房間裡的血色融為一體,失血過多讓她的聲音都顯得頗為飄忽,可每一個字的咬字都清晰無比。
疼痛消弭,失血造成的失溫與乏力都奇蹟般地隨之消失,席玉身子一鬆,靠著牆連連喘氣。
封鎖的木門重新開啟,香爐翻倒,高不可攀的菩薩像碎成了一地瓷片。
“我會幫你毀了這個冥婚,如果沒有成功,那就我代替你被永遠地困在這個地方,柳婉,你才十六歲,外面還有很多東西是你沒有見過的。”
“你被奸人背棄,不再相信人很正常,但現在外面早就不是那個模樣了,這個世界是有光明在的,在這個時代,他們這麼做,是犯法的!”
為了增加話語的可信度,席玉從揹包裡摸出早就失效的警官證:“我是警察,幫你是我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