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將十萬大山與戈壁悄無聲息挖出條隧道的蚯蚓,則更加乾脆,一聲不吭的便低下滿是血汙的頭顱,鑽入地底深處消失不見。
化作一片亂石與塵埃的山中,一個渾身籠罩著雲霧的身影,提著一柄如皓月當空的長劍,緩步走了出來。
他走得很慢,但卻將四處飛舞的塵埃重新回到大地之中,他走過的路,身前或許塵埃滾滾,但在他的身後,卻是清明一片,纖塵不染。
樓閣之上的林曦,也被這山間突起的滾滾塵埃,奪去些許緊繃的心神,懷中的綠色晶石稍微暗淡了一些。當那個籠罩在雲霧中的身影,漸漸露出面容之後,緊繃的心神瞬間瓦解,當即癱軟了下去。
好在寧景玄始終分身照看著身後倔強得讓人心疼的小姑娘,這才沒有讓她倒在地上。寧景玄輕輕扶起林曦,小姑娘則搖搖晃晃指著谷外讓天地為之清明的少年,喃喃自語道:“來了,他來了。”
寧景玄愣神,有些迷糊的看著臉上漸漸浮現笑容的小姑娘,心中好似想起什麼一般,恍然大悟道:“你說的,就是他嗎?”
“嗯。”
“那你睡會,我去接他過來。”
林曦搖了搖頭,顫顫巍巍扶著樓閣旁的欄杆,輕聲道:“寧叔叔,叫他們都回來吧,他來了,就沒事了。”
寧景玄挑眉道:“哦?陣仗是挺大的,但是華而不實,虛有其表,不見得能夠在它們爪牙之下安然來回幾次,更別說能夠將它們驅逐還我們一片清明。”
“畢竟,它們可不是這漫天煙塵!”
林曦微微一笑,低聲呢喃:“可是啊,他不是一個人呀!”
離著野狼谷極遠處,一朵雲彩,自幽黑圓潤的洞穴中,升騰至半空,稍微分散之後,便徑直朝著野狼谷,飄然遠來。不久之後,又有一個渾身紫氣寥寥的少年,翻滾著跳了出來,落在一個白色人影之上,也朝著野狼谷凌空而來。
她不是一個人,他也的確不是一個人。他的身後,有很多人,她的身後雖然沒有,但是她的身上,繫著他身後那些人的牽掛和期望,若有任何人、任何物想要對她或對他有什麼不軌之心。
會有一雙又一雙的拳頭,從天而降,將一切不軌之心,砸的稀爛。
這些人,便是莫真退出隧道回到戈壁之中,搬來的救兵了。那些伏羲氏聽說,林姑娘一個人跑到十萬裡大山之中,隨時都有可能命喪獸口之中,便毫不猶豫的放下手中瑣事,跟著莫真便再次來到十萬大山。
這還了得,小毛畜生們的爪子這麼長的嗎?砸掉,必須砸個稀爛,讓它們再也不能揮舞爪子,賣弄牙齒。
溫子念終於到了,終於能夠清晰明瞭的看著近在眼前,不斷賣弄爪牙的幾頭畜生,也終於找到這個笨丫頭。溫子念笑了,笑得無比的開心,笑得樓閣之上的寧景玄怔住,笑得眼前的毛臉畜生低聲咆哮不已。
臉色煞白的林曦,也笑了,笑得極輕,笑得極淡,笑得寧景玄滿臉疑惑,不知所以。突然,溫子唸的笑聲戛然而止,林曦撐著虛弱的身軀,扶著欄杆,望著溫子念,無聲無息的說:“加油!”
溫子念輕輕點了點頭。轉而將倒提在身後的木劍,橫在身前,眼神平靜,臉上毫無波瀾,心中呢喃。
“我有一劍,起在心間,落在人間。”
“鏘——”少年心底,有一劍當空,攔住日月星辰光華流轉,抵住光陰歲月來來往往。有一劍如柱,上面掛滿期待,拴著嚮往,撐著一座高高的天地。
“轟——”
這一劍,先誅心,再殺身。
不遠處飛速趕來的伏羲氏餘部,齊齊止住步伐,懸停在山顛遠眺。緊隨其後的莫真,大聲道:“喂,怎麼不走了?”
不遠處的人搖了搖頭,喃喃道:“公子不愧是公子,美,真他孃的美!”
莫真怔住,低頭望去。
那山間、雲巔,一輪明月橫列,月下有一少年,起劍,落劍。
天地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