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我!”許相夢又看一眼畫上的女子,這才認出自己來,又驚又喜道:“還真是我!”
“你說你這幾天可能就要走了,畢竟我們有緣相識,我就想送個禮物給你,這是我自己畫的,可能不是很好,但是……”
“不,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第一份禮物,也是很大的感動!”許相夢笑了,由衷的喜悅。
許相夢忍不住凝望著楊景佑,這個雖只見過三次,卻為自己撐傘,給自己感動,同時也是自己作以真實女子的身份,第一個認識的男子。
透過楊景佑的眼睛,許相夢能看出他是和善良真誠,值得交往的朋友,雖然擔心自己的偽知縣身份或許會在某一天因此而暴露,但她依舊起了繼續以真實的女子身份和楊景佑來往的心思。
微風送來細雨,滴落在許相夢臉上,一絲涼意滲來,許相夢驀地回神,趕緊把畫裝回了竹筒。
“怎麼還下雨了呢?”
許相夢匆匆忙忙,掉了包袱掉了傘,卻小心翼翼地將畫卷好塞進竹筒,蓋好蓋子。
抬頭之時,那把傘已在自己頭頂撐起,傘柄握在楊景佑手中。傘外是朦朧細雨,街上的燈籠逐漸被風雨熄滅,行人的腳步越發變得匆忙,然而在傘下,時間彷彿就如靜止了那般。
“看來夜市街是逛不成了,不如我送你回家?”楊景佑道。
那一刻的美妙情景,許相夢多想脫口而出一句“好啊”,只是她不能,絕不能讓楊景佑知道自己的住所是在縣衙。
“不行。”許相夢十分決絕拒絕道。
“為什麼?”
許相夢見楊景佑一副認真疑問的樣子,不編出個認真的理由怕是不容易糊弄過去。許相夢稍稍思索,回道:“我住在親戚家,被他們看見我跟一個他們陌生的男子在一起,怕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許相夢嘴上說得義正嚴詞,心裡卻默默欣喜:原來當一個女子,連找藉口都容易得多!
“那倒也是,那這傘你拿著吧!”楊景佑又一次將傘塞進許相夢手裡。
許相夢一手握著傘,另一手便拽住了楊景佑,笑道:“這次別又一個人跑了,我先撐你回家!”
雨中漫步的一雙背影,穿過燈火闌珊的夜市街,楊景佑伸手觸控到許相夢撐傘的手,輕語一句:“我來拿吧!”
“哎,我送你回家之後,這傘可又要被我帶走了!”許相夢略微嘆氣說道。
“不要緊。”
楊景佑心裡竟偷偷樂著,他心裡抱著一絲盼望,這把油紙傘能將自己和許相夢緊緊聯絡在一起。
許相夢在心底矛盾著,這場突來的晚雨,是否老天有意讓自己和楊景佑難以斷清,是否是老天允許自己以女子之身示人,即便僅僅是在夜幕之下以,且是頂著另一個人的名字。
許相夢一切的思緒都在走到楊宅大門前那一刻被衝擊殆盡。她沒看錯,房簷下站著的二人,一個是楊景佳,另一個便是夜央。
楊景佳將傘撐開遞到夜央身前,夜央接過,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在許相夢眼中卻是情深意重。
許相夢不禁感嘆,自己身處繁鬧夜市之時還在幻想夜央會是怎樣獨自排解安靜的孤獨,原來一切當真是自己多慮了,夜央身邊還有一個楊景佳。
夜央轉身看見那二人一刻,許相夢趕緊撩過面紗遮羞自己,但二人的目光仍然是遠遠落在彼此眼中,夜央腳步驀地一頓。
“我走了!”
許相夢說罷便轉身跑開,她其實不明白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或許並不全是害怕女子身份暴露,而是恐懼面對夜央的感情。
“小雨!”
楊景佑追上許相夢,將傘再一次放進她手裡,只是這次,許相夢再也不願意接受這把傘,無關它事,只是心間莫名的怒火對楊景佑爆發了出來。
“我們不會再見了!”
許相夢一把狠狠推開楊景佑的手和油紙傘,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楊景佑反應不及,甚至許相夢都不清醒自己的作為。
油紙傘重重墜地,那聲音聽在楊景佑耳中是多麼沉重,敲碎了所有美好的幻境,唯一的現實便是許相夢那句略帶怒氣的最後一言。細雨如針,刺入面板,剎那涼意直達心中。
許相夢跑得雙腿都顫抖了,她懷著之前逃避追債人時那樣的心情,躲在一棟大屋院前的大柱子後面,多久沒有這種懸吊著心的恐懼之感了,只不過這次她逃避的不是刀劍拳頭。
許相夢全身無力靠在柱子上,雙腿一軟便重重坐到地上。許相夢眼角不自覺滑落一顆淚滴,一絲熱意順著臉頰而下。
許相夢身後,雨下的街道空無一人,只聽得雨聲微乎其微的淅淅聲。夜央由轉角走來,他略顯愁思的皺眉,他回憶這方才與那個蒙著面紗的女子互相對視的瞬間,他不自覺地張望四方,尋找她的身影。
孤身一人藏於心中的恐懼,孑然一身掠過無人的雨中。夜央走過,消失在街頭,許相夢擦過眼角的淚水,自問:“許相夢,你竟然害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許相夢仰頭靠在柱子上,滲出的眼淚滯留眼角,晶瑩如無根之雨,不雜半點塵埃。